阳光下，一条银鱼被九艉修长的手臂抛向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
“噗通！”
小小的身影敏捷地跃出水面，苗苗张开嘴，精准地叼住那条肥美的鱼，落回水中时，手脚得意地拍打着水面，溅起一串欢欣的水花。
九艉瑰丽的红瞳凝视着苗苗满足的吃相，唇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
小崽子，想的倒美。辞穆是我的。
葫芦果藤蔓交织成一片浓密的绿荫，阳光筛过叶隙，在湿润的泥土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微潮的清新气息。这片隐秘的林间空地，与他们初遇之地一般无二，高大的乔木上缀满了形态各异的葫芦果，青翠、金黄、赤红，色彩纷呈。
辞穆坐在一块光洁的青石上，身前摊开着一块兽皮，上面铺满了刚采撷的各色草叶。他正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一铺展，好让日光带走多余的水分，以便储藏。
九艉没有像往常那样占据他那块专属的礁石，而是选择了一个更令他满意的位置——辞穆的腿上。他侧躺着，火焰般的酒红色长发铺散在辞穆的青色衣衫上，鱼尾惬意地轻摆。
带着微凉湿意的蹼爪尖，沿着辞穆大腿外侧的布料轻轻划过，时而停顿，时而如羽毛般搔弄，像是在描摹着什么珍贵的图谱。
辞穆的动作顿了顿，垂眸看向腿上的人鱼，无奈又纵容地轻叹一声：“九艉，别闹，痒。”
九艉置若罔闻，反而将脸颊在辞穆腿上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喟叹。
辞穆只得由他，空出的手轻柔地梳理着九艉那头如烈焰般张扬的长发。发丝比他想象中更为柔顺，带着海洋特有的微凉，指尖从发根滑至微卷的发梢，细腻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你的头发真漂亮，”辞穆的嗓音温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你们族人的头发，还有鳞片，都是这样的红色吗？”
阳光穿过藤萝，恰好落在九艉修长的脖颈上。那里挂着一串用细韧草绳编织的项链，几颗粉色的小珠子在光线下泛着莹润水光，随着他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那是辞穆前几日闲暇时编了送他的，手法实在算不上精巧，有些草结甚至有些松脱。但九艉却宝贝得紧，日夜都佩戴着，连他那能轻易撕裂鱼腹的锋利指甲，在触碰这串项链时都会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听到辞穆的问话，九艉微微仰起头，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定定地望着辞穆。他伸出带着蹼的手，轻轻捉住了辞穆正在他发间游走的手，拉至唇边。
冰凉而柔软的唇瓣贴上辞穆的指尖，然后，舌尖轻柔地帮他清理。
“九艉……”辞穆指尖一颤，想要缩回，却被九艉固执地攥住。
那舌头比人类的要略微粗糙一些，带着细密的触感，不疾不徐地舔过他的每一根指节，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九艉喉间发出一连串低低的“啾啾”声，像是某种稚嫩的鸟鸣，又带着几分猫儿般的慵懒，充满了依赖与亲昵。
辞穆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感觉，心头泛起一丝奇异的痒意。这种独特的亲昵方式，他已经渐渐习惯，这是九艉表达喜爱最直接的方式。
“你……想说什么？”辞穆放柔了声音，尝试着解读。
九艉的蹼爪尖顺着辞穆大腿的衣料缓缓下滑，停留在膝盖处，轻轻点了点。他凝视着辞穆的双腿，那双能在陆地上稳步行走的腿，却无法带他进入自己真正的家园。
要是……辞穆也有一条尾巴就好了。
九艉的红瞳中闪过一丝悠远的光芒。不是那种陆地生物脆弱的附肢，而是一条真正属于海洋的、强壮有力的鱼尾。或许是月光般的银白，像他此刻柔顺的长发；又或者，是深海般的墨蓝，能轻易融入那无尽的幽深。
他会用自己鲜红的尾巴，轻轻缠绕住辞穆的，不是束缚，而是引领。他们一同摆动，在水中划出最优美的弧度，潜入那片日光永远无法触及的寒冷深渊。那里没有聒噪的鱼群，没有陆地的纷扰，只有亘古的寂静与深邃的黑暗。
他会带着辞穆，穿梭在巨大的海藻森林，掠过沉睡的海底火山，去往那些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猎场。他会亲自为辞穆捕猎，用最锋利的爪撕开那些深海巨鱼肥美的肚腹，挖出最新鲜、还在微微颤动的内脏，送到辞穆嘴边。他还会找到那些藏在礁石缝隙中、外壳坚硬但内里鲜甜无比的深海虾，用牙齿细细咬碎外壳，将最饱满的虾肉喂给他。
他想看辞穆品尝这些真正美味时满足的表情，想感受辞穆完完全全属于他、属于这片深海的幸福。
思及此，九艉无意识地收紧了环在辞穆腰间的手臂，将脸颊更深地埋入辞穆的腿侧，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低沉而满足的咕噜声，仿佛那美好的幻象已触手可及。
“嗯？”辞穆感觉到腰间力道的收紧，低头看他，“怎么了？”
九艉依旧舔舐着他的手指，又发出几声“啾啾”的轻唤，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如火焰般燃烧的红色鱼尾，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颈上那颗粉色的珠子。
“啾……这个……红……”他努力地吐出几个音节，眼神专注而深沉，“粉……啾……”
辞穆的心微微一动，他看着九艉清澈的红瞳，又看看那鲜艳的红尾和那颗柔和的粉色珍珠，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渐渐清晰。
他伸出被舔舐得湿润的手指，轻轻抚过九艉颈上的粉色珍珠，又顺着他光洁的脸颊，滑到那片覆着细密鳞片的红色鱼尾上。
“你是说，”辞穆的语气带着一丝探寻的温柔，“你原本的尾巴……是像这颗珠子一样的粉色？”
九艉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里的“啾啾”声变得更加欢快，带着一丝“你终于明白了”的欣喜。他又指了指自己鲜红的尾巴，眼神中带着一丝辞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有骄傲，又似有别的什么。
“现在的红色……”辞穆顺着他的目光，轻声道，“真好看。”
红色，热烈而直接，确实比那浅淡的粉更能撼动人心。
夕阳的余晖为海岸线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
辞穆盘腿坐在篝火旁，篝火上架着几尾处理干净的鱼，油脂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作响，散发出浓郁的焦香。海风带来了微凉的咸湿气息，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
九艉静静地伏在他身旁，红色的鱼尾在沙滩上轻轻拍打着，目光专注地凝视着辞穆翻动烤鱼的侧脸，以及那双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