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对视三秒，心率快得像打鼓，但呼吸平稳如常。坐回原位，手指搭在膝盖上，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出汗的掌心。
\"霸爷，说实在话。\"我直视他的眼睛，观察瞳孔变化，\"我们这套预测系统，会不断更新迭代的。背后还有一套数据模型，每周都要调整参数。您就算拿走了现成的，三个月内肯定会出偏差。这东西，没有源头供给，就是个摆设。\"
霸王盯着我看了足有五秒，眼睛几乎不眨，像蛇盯着猎物。突然，他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林老板，我查过你。在松鹤庄跟飞鹰老头学过艺？\"
我胃部一紧，脚趾在鞋里不自觉蜷缩，但眉毛连动都没动：\"霸爷路子野，连这都知道。\"
\"别紧张，江湖传言罢了。\"霸王重新落座，\"条件可以谈，但你开的价太高。六四开，我六你四，已经是看得起你们。\"
\"这活儿没有六四的道理。我们出模型出人手出风险，霸爷出场子出保护。付出五五，分账自然一家一半。\"我停顿一下，留意到他呼吸节奏变化，补充道：\"再说，庄家抽水、场外佣金、线下拉新，这些您样样不落，算下来，您拿得比我们多得多。\"
霸王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神色，像是被人说中了心思：\"小兄弟门道挺清啊。\"
他沉默片刻，突然\"啪\"地一拍桌子：\"成，就冲你这份胆色和明白人的做派，老子破例一回！对开就对开，试用期三个月！\"
旁边几个马仔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霸王会松口。
\"不过，我有个条件。\"他竖起一根布满老茧的手指，\"你得帮我搞定个技术活。下周二，我这边有几个澳门来的朋友，对你们这套系统很感兴趣。你亲自出马，给他们露两手。\"
我脑中警铃大作，但面上点头如捣蒜：\"没问题。\"
\"合同早备好了。\"霸王打了个响指，一旁的瘦高个马仔立刻奉上一个文件夹。
\"老板拟的条款，您过目。\"
我仔细翻阅，越看越心惊。这哪是临时合同，简直就是一份精心设计的陷阱。资金结算周期、赔付责任划分、技术权属界定，无一不是为了将我方置于被动。
\"第七条，资金必须走霸爷指定账户周转，这个有问题。\"我指出重点，\"得有个明账。\"
\"这条无得商量。\"霸王眼神一冷，语气强硬，\"安全起见。\"
我清楚，这是他控制资金的关键。不接受等于谈崩，接受又是引狼入室。脑中飞速权衡利弊，血管搏动声在耳边轰鸣。
\"这样，我可以接受，但我方必须派人跟进每笔资金流向，有问题必须立即通报。另外，\"我翻到最后一页，\"每周结算一次，不能拖。\"
\"一言为定。\"霸王伸出右手，掌心有茧，\"合作愉快。\"
握手时他的力道大得惊人，我暗暗使劲才没露怯，但指关节还是被捏得发白。
告别时，正准备拿回bb机和大哥大，霸王却说：\"留个联系方式，找你方便点。\"
我报了号码，他亲自存入一部崭新的摩托罗拉V70，这举动让周围马仔露出怪异表情。
电梯下行时，我揉着发麻的手指，脑中不停盘算。这场谈判表面赢了，实则危机四伏。霸王对团队了解太多，连松鹤庄的背景都摸得一清二楚。关键是那个\"澳门客户\"，八成没安好心。
车子开回城中村，默哥早在楼下等候，眉头紧锁得能夹死苍蝇：\"怎么回事？\"
\"谈成了，一家一半，试用期三个月。\"我把关键信息简短传达。
\"他就这么同意了？\"默哥表情怀疑，左手不自觉按在腰间，那儿藏着他的匕首。
\"废话，当然有陷阱。\"我掏出从洗手间偷偷画下的草图，上面是\"威尼斯人\"的简略平面图，\"下周二，要我去见他的'贵客'，十有八九是鸿门宴。\"
楼道口，一个身影靠墙等着——电脑王，眼睛红得像兔子，一看就是彻夜未眠。
\"怎么谈的？成了没？\"他急不可耐地问。
\"一家一半。\"我平静回答。
\"啊？\"电脑王瞪大眼，\"这么好？霸爷这么……这么讲道理？\"
\"天上没掉馅饼的道理。\"我拍拍他消瘦的肩膀，声音低沉，\"从现在开始，两件事必须干：一，所有数据备份，藏在只有咱们几个知道的地方；二，资金分散转移，立刻安排三个月的备用金，找个可靠的台湾人带出去。\"
\"不是，咱不是谈成了吗？干嘛这么……\"电脑王脸上写满困惑。
\"记住我的话。\"我直视他的眼睛，\"这世上没有平等合作，只有利益算计。霸王这种主儿，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现在咱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不得不让步，等他吃透了，还会给咱们活路？\"
电脑王喉结动了动，终于回过味来。
晚饭后，团队在出租屋二层开会。我掏出今天顺手从霸王办公桌牵来的东西——一枚黑色百家乐筹码，正面刻着金色游龙纹样。
\"这是霸王的私筹，一般人见不着的货色。\"我放在台灯下细看，\"这工艺，比国营印钞厂的都精细。\"
默哥接过研究半天：\"有点意思，这龙纹跟电诈基地那边的标志挺像。\"
\"什么标志？\"花蕊插话，眉头微蹙。
\"一条红龙，缠着个地球，\"默哥回忆道，\"以前出任务时见过，当时还觉得眼熟。\"
我呼吸一滞：\"确定？\"
\"差不多，就是颜色不同。这个是金的，那边是红的。\"
我手指摩挲着筹码边缘的细小凹槽，若有所思：\"老张，去查查霸王的底细，尤其是跟澳门那边的关系网。我怀疑这事没表面那么简单。\"
\"好在还有三个月缓冲。\"花蕊安慰道。
\"别天真了，\"我摇头，\"这种角色，表面客客气气，背地里早盘算好怎么吞并我们。真正的博弈，从现在才开始。\"
我把筹码收进口袋。刚才那一瞬间，我已有七成把握——霸王背后，多半也有\"赤龙\"的影子。这下麻烦大了。
窗外，华强北的霓虹招牌闪烁不停，远处工厂的机器轰鸣声与城中村的卡拉oK混成一片。这座城市没有黑夜，也没有真正的安宁。
我在脑中推演着各种可能性，计算着数学概率。按经验，如果霸王真与赤龙有关，这次合作成功的几率不超过三成。但有时候，为了更大的猎物，也值得冒险下注。
赌场上学到的第一课：想赢，就得敢于全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