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又被蓝褚佑支使着去买咖啡。程可看着楼下的咖啡店，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赌气一般，转头去买了杯热牛奶递给蓝褚佑。
他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疑惑道：“怎么买的这个？”
程可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没有解释。
似乎察觉了她不快的情绪，蓝褚佑笑了笑没点破，走去门口喊了一声：“霏霏，去帮我买杯Espresso。”然后走回来看见她还在看他，便对着她解释：“谢谢你买的牛奶，还是你喝吧。我不喝咖啡的话，会没有精神处理下午和晚上的工作。”
他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她作为员工也应该遵从上级的指示。可是，看着他不当回儿事的模样，她心里的无名火烧得更旺了。
明明平常都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可是这一天下来，她心里的气跟喷发的火山一样一直冒个不停，面对蓝褚佑硬挤也挤不出一个笑脸。
蓝褚佑又在喊她，她一声不吭地走过去，默默地接过文件，听他说完，仍旧冷着一张脸。
“好的，蓝总，您说的我都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说完又默默地走出去。
不用想也知道，她就是把个人情绪带入到工作了，和她对自己要求极其不符。
她挂脸了。
两个人心里明镜似的，各自憋着一股气，还夹杂着些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却又默契地不点破。
她脑子很乱，一会儿想当初发生那样的事，他的妈妈，还有心音是什么心情呢？还有白婧柔，不应该是她陪在他身边吗？他把她叫过来又是干嘛呢？
愣神之时，坐着的蓝褚佑忽然起身，推开门走去了阳台。
吸烟区在那边。
他现在会抽烟了，她知道，从他身上闻到那股烟味时她就知道了，可是亲眼看见他吸烟，又是另一回儿事。
鬼使神差的，她往那边凑了凑，正好瞧见他。半边身子倚在窗边，垂着眼，纤长的手指熟练地从银质烟盒里抽出一根细长的烟支，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缓缓送至唇边，咬住烟头时微微低下头，露出冷硬的下颌线与流畅的肩颈线条。火苗燃起的瞬间，他的半张脸被照亮，睫毛微微颤动两下，深吸一口，便失神地盯着明灭的烟头，喉结艰涩地滑动，吐出的白雾仿佛不是烟圈，而是压抑许久的疲惫。他微仰起头，看向远处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明的惆怅，氤氲的白烟仿佛渲染出一个幻境，他身处其中，忧郁得不真实。
程可就这样看着，一动不动地看着，直到他抽完了整支烟掐灭了烟头。脚步走近，看见她的时候眼里闪过片刻的不自然，抬头摸了摸鼻子别过眼，又回办公室去了。
忙完下午忙碌的工作，时间来到晚上。她特意掐着点催着蓝褚佑吃晚饭，他仿佛不太好意思再工作似的，乖乖放下手头的事去吃了晚饭。
吃完晚饭没多久，交代了她一些事就通知她说今天可以回去了。
程可两眼不眨地盯着他，心想这个人是不是待会儿还要一直独自工作，加班到很晚才会睡觉。
她表面上答应回家，实则留了个心眼，在外面逛了几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公司折返。
一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她没想那么多，几乎立刻上了楼。
已经很晚了，公司空无一人，黑漆漆的，安静得可怕，整栋楼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电梯来到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程可放慢呼吸，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外间很黑，只他的办公室内亮着灯，她把门推开，透过一条狭窄的缝隙望进去。
只见堆叠的文件和电脑屏幕背后，一个黑黑的脑袋正趴在桌子上，一动也没动，安静的不像活人。
她脑海中立刻闪过几个加班猝死的新闻，心下一紧，呼吸急促，连忙冲了过去。
颤抖着伸出指头探了探他的鼻息，感受到均匀温热的呼吸才放下心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谢天谢地，只是睡着了。
看着他柔缓起伏的身体，睡着了仍然皱着的眉头，还有眼底下的乌青，她眼底浮现几分心疼和不忍，拿过沙发上的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指尖刚触到他的肩膀，蓝褚佑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她的手顿时僵住，眼见他的睫毛如蝶翼扇动几下，一下皱紧了眉，显出十分痛苦的样子，片刻后骤然睁开眼，把她吓了一跳。
他睁开眼，眼神怔怔的，却一下没眨，定定地盯着她。
她猜想他还没缓过神来。
突然，他猛一下捉住她的手，语气又急又快地唤她的名字：“你别走……”说完就一个激灵，热切的眼神冷了一半，好似终于清醒了。
“你……”他眨了眨眼，有些窘迫：“你怎么回来了？”
“我……”她也不太清醒似的，喃喃道：“是啊，我怎么回来了……？”
蓝褚佑疑惑的目光望过来。
“我、我忘东西在这儿了。”
“是吗？”他别过眼，“那你拿了东西赶快回去，已经很晚了。”
“你呢？”
“什么？”
“你为什么不回家？”她吐出一口气，总算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蓝褚佑垂眼，细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挡了他的神情。
“我没有家了。”他轻声说，声音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过来。
自从他做了那个决定开始，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怎么会？你妈妈呢？心音呢？”她急切地追问。
他沉默一会儿，末了牵动嘴角对她笑了笑：“是啊，我还有她们。”
程可怔怔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心里涌动着说不清的情绪。
“再说，不还有你太太陪着你吗？”话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蓝褚佑貌似也被这个问题问愣了，定定地看了她好几秒，嘴边浮现出一个无奈的笑，起身拿过外套，对她道：“太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