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灵契之痛
安全屋的地下室里，血腥味与草药苦涩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边苒雯躺在由七盏青铜油灯围成的法阵中央，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胸口的起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只有偶尔颤抖的睫毛证明这位强大的控梦者还活着。
\"你确定要这么做？\"古璃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她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指尖在微微发抖，\"古籍上说，灵契传承需要继承人自愿分担生命代价，但没人知道具体会付出什么。\"
钰羌跪在法阵边缘，将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已经画好的符文。那些用银朱砂绘制的符号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
\"边老为了我们差点送命，现在轮到我做选择了。\"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三天前那场恶战的画面仍在脑海中闪回——边苒雯为了保护她，硬生生用身体挡住了\"幽影\"组织的精神冲击波。
方仝靠在墙角的阴影里，全息投影器在他面前展开一片淡蓝色的数据流。他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右眼下方有一道新鲜的血痕——那是他体内病毒再次发作的证明。
\"根据我的计算...\"方仝的声音沙哑，\"成功率不超过37%。\"
\"足够了。\"钰羌将一把银质小刀在酒精灯上灼烧消毒，\"开始吧。\"
古璃深吸一口气，开始诵读古籍上的咒文。那些古老音节在地下室中回荡，仿佛有实体般在空气中激起一圈圈波纹。七盏油灯的火焰突然蹿高，变成诡异的青白色。
钰羌将刀刃抵在自己左手掌心，毫不犹豫地划下。鲜血滴落在法阵中央的青铜碗里，与早已准备好的药液混合，发出\"嗤\"的声响，腾起一缕白烟。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古璃继续念诵，声音越来越急促。
钰羌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她看到边苒雯的身体上方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虚影——那是老人的灵魂形态，比肉体更加衰老憔悴，胸口有一个触目惊心的黑洞。
\"伸手。\"古璃指示道，\"触碰她的眉心。\"
当钰羌的手指接触到边苒雯冰凉的皮肤时，一股电流般的剧痛从指尖炸开，瞬间席卷全身。她咬紧牙关才没尖叫出声，眼前爆开一片刺目的白光。
世界在刹那间崩塌重组。
她站在一片虚无的灰色空间里，脚下是无数破碎的镜面，每一块碎片都映照出不同的记忆片段——有些是她的，有些明显属于边苒雯。远处，一条由银色光点组成的河流缓缓流淌，河水中漂浮着无数书籍、法器和陌生的面孔。
\"这是...意识交界处？\"钰羌喃喃自语。
\"比那更危险。\"边苒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钰羌转身，看到老人以全盛时期的姿态站在那里，黑袍无风自动，眼中跳动着银色的火焰。\"这是灵界边缘，活人不该来的地方。\"
\"我来带你回去。\"钰羌向前一步，脚下的镜面发出脆响。
边苒雯摇摇头：\"我的肉身已经油尽灯枯，孩子。但你...你可以继承我的知识和部分力量。\"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复杂的银色符文，\"代价是永久的失去。\"
\"我不在乎代价。\"钰羌坚定地说。
\"你会失去一部分感官。\"边苒雯的指尖轻触钰羌的左眼，\"这只眼睛将永远看不见物质世界，但能看见梦境与现实的裂缝。\"
钰羌感到一阵刺痛从左眼传来，但她没有退缩：\"告诉我该怎么做。\"
\"吞下这枚符文。\"边苒雯手中的符号开始旋转，\"它会融入你的灵魂。过程...会很痛苦。\"
钰羌毫不犹豫地接过符文，放入口中。刹那间，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炸开，滚烫的金属液体顺着食道流入体内，所到之处带来撕裂般的疼痛。她跪倒在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灰色空间开始崩塌，镜面碎片如雨般坠落。边苒雯的身影逐渐模糊：\"记住，钰羌...北极星...钥匙在...\"
剧痛中，钰羌感到有人抓住了她的肩膀。现实的声音重新涌入耳中。
\"——羌！钰羌！醒醒！\"古璃焦急的面孔出现在视野里，她的嘴唇上有一道咬破的血痕，显然刚才也经历了某种挣扎。
钰羌想回答，却先咳出一口带着银色光点的血。她抬手摸向自己的左眼，触到一片湿润——不是血，而是一种冰冷的银色液体，正从眼角不断渗出。
\"成...功了吗？\"她嘶哑地问。
方仝快步走来，手中扫描仪发出滴滴声：\"生命体征稳定，边老的心跳比刚才强了一些。\"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古怪，\"但你的左眼...瞳孔完全变成了银色。\"
钰羌试着睁开双眼。右眼看到的仍是地下室的景象，而左眼——那是一片全新的世界。她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梦境尘埃，看到古璃头顶盘旋的情绪光晕，甚至能看到方仝体内那团蠕动的黑色病毒实体。
\"我看到了...\"她轻声说，\"太多了。\"
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她弯下腰干呕起来。古璃立刻扶住她，同时对方仝喊道：\"快拿抑制器来！她的大脑处理不了这么多信息！\"
方仝迅速取来一个金属头环，戴在钰羌头上。随着轻微的电流声，左眼看到的超自然景象变得模糊了一些，头痛也随之减轻。
\"需要时间适应。\"古璃帮钰羌擦掉脸上的银色液体，\"边老怎么样？\"
方仝检查着监测设备：\"昏迷状态，但生命体征比之前稳定。看来仪式确实起了作用。\"
钰羌挣扎着站起来，踉跄地走到边苒雯身边。透过新获得的能力，她看到老人的灵魂上那个黑洞已经小了一些，但仍有银色的能量在不断流失。
\"她说了什么吗？在...那个空间里？\"古璃问。
钰羌皱眉回忆：\"提到了'北极星'，还有什么钥匙...\"她突然停住，左眼不受控制地看向地下室角落的一个旧书箱，\"等等，那里有什么东西。\"
她走向书箱，新获得的左眼能看到箱子里散发出微弱的灵光。打开后，在一堆古籍下方发现了一枚生锈的金属徽章——上面刻着一颗北极星图案，下方是俄文字母。
\"这是...\"方仝接过徽章，用袖口擦去部分锈迹，\"苏联时期的科研机构徽章？\"
古璃倒吸一口气：\"'北极星'科研城！冷战时期苏联的秘密意识研究基地，90年代就废弃了。\"她快速翻阅边苒雯的古籍，\"这里有记载...1991年曾发生过大规模意识泄露事故。\"
钰羌的左眼突然刺痛，徽章在她眼中散发出强烈的灵光。她看到一段模糊的画面——雪地中的混凝土建筑群，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尖叫...
画面消失了，但一个坐标清晰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北纬69度，东经33度...西伯利亚某处。\"
\"这就是线索。\"她轻声说，\"'幽影'组织的起源地。\"
方仝迅速在投影地图上输入坐标：\"找到了！距离摩尔曼斯克约两百公里的废弃军事区。\"他放大卫星图像，显示出一片被积雪覆盖的诡异建筑群，\"建筑布局符合苏联时期的精神实验基地特征。\"
古璃面色凝重：\"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如果这就是'织网者'的老巢...\"
\"边老知道。\"钰羌看着昏迷中的导师，\"她试图告诉我更多，但传承过程打断了交流。\"
方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道鲜血从鼻孔流出。他踉跄着扶住墙壁，投影地图闪烁几下消失了。
\"病毒又发作了？\"古璃立刻扶住他。
方仝擦掉鼻血，勉强点头：\"它在适应我的压制手段...进化速度超出预期。\"他看向钰羌，眼中带着罕见的恐惧，\"我能感觉到它在...观察我们。\"
钰羌用新获得的左眼凝视方仝的胸口。那里盘踞着一团不断变化的黑影，形状像是由无数细小代码组成的毒蛇。最可怕的是，当她注视它时，那团黑影似乎也\"看\"向了她，甚至...向她眨了眨眼。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她压下心中的寒意，\"在方仝被完全控制前，在边老...离开前，找到'织网者'。\"
地下室的灯光忽明忽暗，七盏青铜油灯中的火焰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蓝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边苒雯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仿佛在重复某个词：
\"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