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楼望着眼前已经快要油尽灯枯的男子，一时间心情无比复杂，后背发寒的同时，却又如鲠在喉。
“从我接手阎家......决定南下开始......我就派了数百斥候渗透进了璃州......你放心......我死后，那些安插的斥候......也会主动现身，为你所用。”
语毕，缓和了许久，阎开岚才继续道：“不要只将目光放在开海......若能打下陀夷......便可为你提供源源不断的兵力。”
“积蓄力量......打通海运，确保后勤运作......待阎家生乱，一并吞下！”
阎开岚说罢，沈白楼一脸震惊。
拿下陀夷这点，其实沈白楼也有这方面的心思，可以说两人就这件事情上，不谋而合，组建商队很大的原因，就是用来渗透陀夷八部。
他震惊的是阎开岚对待阎家，竟也是如此心狠。
“家主何故这般悲观？新任家主也未必会惹出动乱。”
“我在阎家留下了祸根。”
阎开岚开口道。
此言一出，沈白楼顿感毛骨悚然！
“入城前，我没有继续施加压力......给沈家留下了兵权。”
“兵权，便是祸根。”
“以阎开云锱铢必较的性格......他用不了三年......一定会想削掉沈家手中的兵权。”
“沈家与玉州的势力来往密切......互有联姻......这件事他没有能力处理......必会生出祸端。”
阎开岚说完，脸上的疲态尽显。
“明日天亮，你便回去吧。”
“我寿元将尽，就在这两三日......过了这两三日，阎开碑未必能护得住你......此后任何人召你回府......都不必理会。”
他又缓了片刻，道：“我会让鱼老去你的军营担任监军......他与鼠老都是阎祖为你留下的助力......不必提防......”
“家主......”
听到此处，沈白楼深受感动，但眼见阎开岚寿数将尽，却又不由地悲从中来。
“替我照顾好剑诗。”
阎开岚慢慢挪动四肢，转过身去。
近了看，沈白楼才发现他的双脚延伸出细密的丝线，如同章鱼的触手，在代替他的双脚，缓缓蠕动。
行到门槛处，他忽又停下动作，好奇问道：“你之前所在的世界......也如大周这般动乱吗？”
“没有，那是一个百姓人人平等，衣食无忧，劳有所得，住有所居，不被战火波及的地方。”
沈白楼回忆道。
“人人平等......真是个好地方。”
阎开岚发自内心感叹道。
“在大周......便是我这等世家庶出子......当年出生时也险些被亲父扼杀，若非兄长极力阻止......亦活不到今日。”
说到此处，他打开房门，清冷的月光洒在他单薄的背影上，他的影子如他背影中透出的悲凉，迅速膨胀，拉长，充斥整个房间。
“咯噔。”
随着房门合上的声音响起，房间再度重归黑暗。
沈白楼再无睡意。
脑海中，发出谢完真的询问声：“你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
“是了。”
她发出惊觉声：“早在云华县，使用文胆时，我就应该知道的！”
“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人在短短的时间里，作出上百首诗来补充文光。”
“你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
“......”
沈白楼没有心思再应付谢完真的好奇。
他躺在床上，闭目梳理脑海凌乱的思路。
阎开岚死后，倘若阎家几年后陷入大乱，自己又该怎么去做？
祸乱根源如果牵扯到玉州势力，又需要多少兵力才能平定？
思索良久，沈白楼清空脑海中杂乱的思绪。
眼下，还有一件凶险万分的事情横在他身前，那就是合道蓝星本源！
以他的实力，能不能吃下这天大的机缘，还是个未知数。
“谢姑娘，如果一个人合道失败，会发生什么？”
沈白楼突然问道。
沉寂片刻后，谢完真回道：“那要看所合的是什么道。”
“合妖蜕失败，人会妖化，有一定的概率被遗蜕残留的凶灵夺舍。”
“合天材地宝失败，很多情况下都是魂力不够，导致灵魂在合道中崩解，变成活死人。”
“那如果是合道一种未知的能量呢？”
沈白楼无法形容蓝星本源，他自己对此也还一知半解，在他看来，本源是维持天道运转的一种能量。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或许会因为承受不住，肉身被撑爆也说不定......”
谢完真猜测道。
“你要合道的东西，究竟是何物？”
她从沈白楼的几次试探中，嗅到了危险，开口劝道：“虽说合道的宝物越好，对自身的提升越大，但也一定要懂得量力而行。”
沈白楼沉默不语。
蓝星意志在陨落前，特意保留了部分本源，若是无法用以合道，它应当会留下警示。
既然没说，那就表示可行！
这可是一块残缺的天道本源，若能合道成功，必定会有巨大的好处！
便是冒死，也要赌上一赌！
翌日。
沈白楼早早便向阎开碑辞行。
“白楼，原本还想留你在府城多待几日，不过最近正是多事之秋，以防生变，你早点回去也好。”
阎开碑亲自将沈白楼送到城门外，神情之中颇为不舍。
今日一别，二人短期内都有要事缠身，恐再难碰面。
“昨夜你问我距离出龙港最近的鬼界，我已托人问了。”
阎开碑取出一块兽皮卷，递给沈白楼道：“这是璃州的鬼界分布图，出门在外，定要小心留意。”
“多谢大人，保重！”
沈白楼双手接过兽皮图，小心放入衣服夹层，旋即抱拳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