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家总部,陈雍别院。
一只玄鸟穿过云雾,悄无声息的落在窗棂上,鸟喙中衔着一枚细小的铜管。
陈雍正在翻阅一些关于上古秘闻的竹简,见到机关鸟,他目光微动,取下了铜管。
管内是一卷轻薄的绢帛,上面是韩非亲笔所书的密信,内容言简意赅:陛下欲令扶苏公子赴桑海,历练之余,亦需理清儒家态度。
希望陈护确保公子安全,并促成陛下之意图。另,陛下已示意道家天宗介入纷争……”
陈雍缓缓放下绢帛,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将扶苏派往如今各方势力盘踞、危机四伏的桑海,而非让他安稳的留在咸阳。
就是要看看这位以“仁”着称的长子,是否有魄力、有手段在复杂的局面中立足,甚至掌控局势。
以儒家为试炼石,更是要看看扶苏能否驾驭这些掌握着舆论与知识的士人。
胡亥有罗网铺路,扶苏若想抗衡,就不能只依靠他与蒙氏一族等外臣,必须自身展现出足够的能力与魄力……
“让道家天宗介入……”陈雍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陛下这是嫌水还不够浑吗?人宗与墨家牵连,天宗向来超然物外,如今也被拉入场中。
看来陛下是等不及了啊。
思虑片刻,陈雍起身,来到屋外。
此时,几女一如既往在院中闲聊,他来到几女身前坐下,开门见山的说道。
“陛下有令,让我回去咸阳一趟。”
“帝国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了么?”
“也算不上大事,只不过此事有关蜃楼,陛下希望我去桑海看一下。”
东君闻言,微微皱眉,“星魂和云中君皆在咸阳,为何还要你去?”
就在陈雍想解释时,大司命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月神护法刚刚传来了皇帝的旨意,让掌教派出得力助手,前往桑海协助星魂和云中君督造蜃楼。
原因便是盖聂以及墨家残党,在桑海现身……”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信呈给东君。
看完信中内容之后,东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如今,掌教在得到扶桑露之后,便开始闭关,不宜去打扰他,我们都是自己人,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陈雍一笑,“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自当遵从,这次就我和大、少司命前去即可,阴阳家这边,还劳你费心了。”
东君沉吟片刻,看向陈雍:“陛下心思深沉,桑海如今已成是非之地。星魂桀骜,云中君贪婪,他二人同在桑海,未必和睦。
你此去,既要完成陛下交代的差事,亦需小心应对这二人。”
陈雍点了点头,东君的担忧不无道理。
现如今,星魂实力强横,行事乖张,除了东皇太一,几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云中君则一心扑在炼丹和蜃楼上,对权力同样热衷。
陈雍语气平静,“我明白。正因如此,我才只带大司命和少司命同去。人手精简,也方便行事。
大司命处事干练,少司命虽不说话,但实力莫测,都是得力的助手。”
东君轻点颔首,“既然如此,那便照你的意思吧,家中这边,你尽可放心。
虞渊之事已定,孩子们在藏书阁也安分守己,我与青禾姐姐会照看好一切。
只是……桑海必定局势复杂,你务必谨慎。”
陈雍看着几女眼中那抹隐忧,心中微暖,笑道:“放心,不过是去督造蜃楼,顺带看看热闹罢了。待桑海事了,我们便回来。”
“嗯……那我们就在这阴阳家等你。”
安排既定,陈雍也不再耽搁。
他回到房中,稍作收拾,随后,他便与在外等候好的大司命、少司命汇合。
……
三人离开总部,并未直接前往桑海,而是直奔帝都咸阳。
咸阳宫,章台殿侧殿。
嬴政在此单独召见了陈雍,没有朝会时的肃穆百官,只有君臣二人。
“臣,陈雍,参见陛下。”陈雍躬身行礼。
嬴政放下手中的奏折,落在陈雍身上:“想不到,你竟然亲自前来,我还以为,你会待在阴阳家陪你的夫人们呢……”
“陛下说笑了,韩非亲笔所写的密信,想来此事有些重要,我不得不亲自前来啊。”
嬴政微微一笑,“好了,不调侃你了,想必韩非已将朕的意思传达于你。”
“是,陛下。扶苏公子之事,以及桑海局势,臣已知晓。”。
“嗯,扶苏性情仁厚,这是他的优点,亦是他的弱点。
桑海如今鱼龙混杂,是砥砺锋芒之地,亦是吞噬无能者的漩涡。
朕将他交给你,你要做的,不仅是护他周全,更要引导他,让他看清这帝国的暗流,学会如何运用权力,如何平衡各方。
儒家便是第一步。”
朕要的,不是一个只会仁爱的公子,而是一个能驾驭群臣、震慑四方的继承人。你明白吗?”
至于于星魂与云中君,阴阳家内部之事,朕不过问,甚至他们与胡亥走得近,朕亦当作不知。
但蜃楼乃帝国重器,不容有失,亦不容任何人借此生事。
你持朕手谕,有权协调桑海一切与蜃楼相关事宜,若有人阳奉阴违,你可先行后奏。”
说着,他将一枚雕刻着玄鸟纹样的金牌递给陈雍。
陈雍双手接过金牌。“谢陛下信任!臣,定当竭尽全力,引导扶苏公子,不负陛下所托。
不过,我有些好奇,莫非陛下真的打算确定继承人了吗?”
“嗯……”
“这是为何?陛下如今的身体,正处壮年啊。”
“呵呵……最近这些时日,蒙恬可是派人送来了不少的好东西,朕只是想,找个时间去看看我大秦以外的土地罢了。
我总不可能,一直在这帝国里待着,替扶苏压制那些宵小吧……”
“额……原来如此。”陈雍略显诧异道。
“这次,我会让章邯带着影密卫在暗中协助于你,我希望在明年春日大典之前,能结束桑海之事。”
“臣明白了。”
“扶苏已经启程,你也去吧。”
“是,陛下。”
离开章台殿,陈雍又来到了月神所在的观星阁。
此时,月神正静坐于庭院中的石桌旁烹茶,茶香袅袅。
“小姨子,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陈雍笑道。
月神瞥了他一眼,并未发作,且为他斟了一杯清茶:“东皇阁下闭关前,曾传信于我,言桑海将起波澜,命我留意。如今陛下旨意已下,你此行,任重道远。”
陈雍接过茶杯,直接问道:“那你对桑海如今局势,有何见解?”
月神轻抿一口茶,缓缓道:“星魂之心,不在蜃楼,而在挑战强者,印证己道。
云中君之欲,在于丹道与掌控蜃楼之力,他二人,一明一暗,皆非易与之辈。
扶苏公子仁名在外,此番入场,必成众矢之的,而盖聂与墨家……其出现时机,也颇为微妙。”
陈雍默默品着茶,月神的话与嬴政的暗示如出一辙。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此行我会谨慎的。”
话音落下,月神也不再多说什么。
在月神处并未停留太久,陈雍便起身告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