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壳还魂……”沈璃低声重复，心头一阵恶寒。
这比单纯的复活一个百年前的死人更加阴险。
死人复生，尚有迹可循，有本体的限制。
可若是借用一个活人的躯壳，再融合寒霜君那操纵人心的诡秘能力与记忆，那简直是制造一个披着人皮的完美恶魔，防不胜防。
林婉儿脸色苍白，她想到了那些被寒霜君操控的朝臣，他们的下场无一不是身败名裂，甚至家破人亡。
“什么样的人……会被他们选作‘壳’？”她声音有些发颤，这雪枫镇不过是个边陲小镇，难道目标就在镇上的居民之中？
谢无尘目光如炬，扫视着墓室石壁上那些扭曲盘旋的符文，它们仿佛活物一般，在火把的光芒下微微起伏。
“这阵法尚未彻底完成，但核心部分已经激活，否则墓外的积雪不会融化得如此诡异。”他指着一处符文密集之地，“看这里，能量的流向指向墓室深处。如果我没猜错，‘壳’，或者说被选中的祭品，应该就在那里，而寒霜君的残魂，或者说承载他记忆与力量的媒介，也必然存放在核心阵眼。”
“那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沈璃当机立断，她前世身为储君，深知这种足以颠覆朝堂的力量一旦失控，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影楼行事向来诡秘莫测，不择手段，他们费尽心机唤醒寒霜君，绝非小打小闹。
三人不再迟疑，由谢无尘持着火把在前开路，小心翼翼地向墓室深处潜行。
越往里走，那股诡异的暖流就越发明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尘土、腐朽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令人闻之欲呕。
墓道两侧的石壁上，除了影楼的秘术符文，还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壁画，描绘着一些祭祀般的场景，人物的面容扭曲而虔诚，透着一股邪异。
“这些壁画……”林婉儿看得蹙眉，“似乎并非凰族封印之战时期的风格，倒像是更古早一些的民间祭拜图腾，只是内容被篡改，加入了影楼的元素。”
谢无尘点头：“寒霜君当年必定也搜罗了不少禁忌之术，影楼这是想将他所学发挥到极致。”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小心脚下，这里的符文开始具有攻击性了。”
话音刚落，沈璃便感觉到脚踝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低头一看，只见一道细若游丝的黑气从石板缝隙中钻出，正试图缠绕她的脚踝。
她反应极快，足尖一点，抽身后退，同时指尖并拢，一道凌厉的指风弹出，将那黑气击散。
“是怨力凝结的煞气。”谢无尘解释道，“看来这墓穴在封印之前，就不是什么善地。寒霜君挑选此处作为长眠之所，恐怕也是看中了此地的阴煞之气，用以滋养他的残魂。”
继续前行，墓道渐渐开阔，前方隐隐传来水声。
绕过一道石壁，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
溶洞顶端垂下无数钟乳石，而在溶洞中央，有一个水潭，潭水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散发着浓郁的暖气和那股甜腻的腥味。
潭水中央，隐约可见一座石台，上面似乎停放着什么。
“阵眼应该就在那石台之上。”谢无尘的目光凝重起来。
这水潭的颜色和气味都透着不祥，显然不是善地。
“我们怎么过去？”林婉儿看着那翻腾的暗红色潭水，以及潭边湿滑的青苔，有些犯难。
水潭周围并无明显的路径。
沈璃观察着四周，目光落在溶洞石壁的一些凸起和缝隙上。
“或许可以攀援过去。”她指了指，“但要小心，这里湿气重，石壁滑腻，而且谁也不知道水里有什么。”
谢无尘沉吟片刻：“我去探路。你们在此等候，注意警戒。”他说着，便将火把递给沈璃，自己则深吸一口气，选定了一条相对稳妥的路线，开始向石壁攀援。
他的身法灵巧，几个起落间便已攀上了数尺高度，如壁虎般紧贴着石壁，缓慢而坚定地向水潭中央的石台靠近。
沈璃和林婉儿屏息凝神地注视着他，同时也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这溶洞内光线昏暗，只有火把的光芒照亮一小片区域，更远处的黑暗中仿佛潜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那股甜腻的暖风拂过，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吹在人脸上，让人头脑有些发沉。
林婉儿不知为何，觉得这股暖风比墓道中更加让她不适，她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眼前的景象似乎晃动了一下，那些钟乳石的影子在火光下摇曳，仿佛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
她眨了眨眼，试图甩掉这种异样的感觉，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气息，似乎更加浓郁了，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鼻腔，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她努力集中精神，看向水潭的方向，谢无尘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寒霜君的残魂带着不甘与怨毒彻底消散，洞窟内一时间陷入了死寂，只余下冰晶碎裂的微弱声响和三人略显急促的呼吸。
林婉儿脸色依旧苍白，方才那幻象太过真实，沈璃被万般酷刑折磨至死的惨状，谢无尘冷漠背叛的眼神，以及那颗鲜活跳动的凰心骤然碎裂成无数光点的绝望，每一幕都像尖锐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识海。
即使幻象已破，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撕心裂肺的痛楚仍未完全散去。
“婉儿，你还好吗？”沈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扶住林婉儿摇摇欲坠的身体，刚才若非她反应及时，以凰纹符纸强行破开精神束缚，婉儿的识海恐怕会受到难以估量的创伤。
谢无尘掌心托着那只已经燃尽的“灵觉香”香座，香气虽淡，却带着一股独特的安神效用。
他凝视着林婉儿，语气沉静：“那幻术是针对你最深的恐惧和最在乎的人设下的，寒霜君想以此彻底击溃你的心防。”他顿了顿，补充道，“也是想挑拨我们。”
林婉儿深吸一口气，那股由灵觉香带来的清凉感渐渐驱散了脑中的混乱与余悸。
她勉强笑了笑，看向沈璃和谢无尘：“我没事了，多谢你们。只是……那些画面……”她微微蹙眉，显然仍心有余悸，“为何他会知道这些？特别是关于谢公子的……”她看向谢无尘，幻象中他背叛的场景，是那么的清晰，仿佛是她潜意识里最不敢触碰的角落被强行挖了出来。
沈璃他或许从我们之前的某些痕迹，或者我们自身泄露的微弱情绪波动中捕捉到了什么，然后编织出这些。”她轻轻拍了拍林婉儿的肩，“不必当真，那不过是败者的垂死挣扎。”
谢无尘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沈璃的说法，但他心中却另有思量。
寒霜君对他们之间关系的揣测，以及对凰心的执念，都显得过于精准。
这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天门之下，另有封印……凰心只是第一道锁。’”沈璃重复着残魂最后的话语，目光投向洞窟深处，那里本是寒霜君企图苏醒的主阵眼，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残余的阵法能量波动紊乱而微弱。
“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方向是对的，凰心的秘密远不止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谢无尘接口道，他走到被破坏的阵眼旁，仔细查看那些残存的符文和结构，“这个阵法不仅仅是为了复活寒霜君，似乎……它还在抽取某种更深层次的力量，或者说，是想通过凰心去触碰什么。”
林婉儿也平复了心绪，走上前：“天门遗迹……我们最初就是在那里感应到凰心碎片的。如果说凰心是第一道锁，那么它要解开的，难道就是天门之下的那个‘另有封印’？”
沈璃眸光沉凝：“极有可能。寒霜君想必也是觊觎那封印之下的东西，才会布下如此大费周章的局。他复活失败，但他的话却给我们指明了新的方向。”她看向两人，“天门遗迹，我们必须再回去一趟。而且，这次要更加小心。”
“寒霜君提及‘命运的轮回’，似乎暗示这一切并非偶然，甚至可能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谢无尘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如果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重复某个既定的剧本，那我们又该如何打破这个轮回？”
“命运由我书写。”沈璃的声音斩钉截铁，一如她对寒霜君残魂的回应，“无论它轮回了多少次，这一次，结局会不一样。”她的自信感染了林婉儿和谢无尘。
林婉儿点头：“没错，我们已经掌握了关键线索。至少，我们知道了凰心并非终点，而是一把钥匙。”她想起了幻象中凰心碎裂的画面，心中一紧，但随即被一股更强烈的信念所取代，“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凰心，揭开所有的秘密。”
洞窟之外，天色已经蒙蒙亮。
清晨的微光透过裂隙照进洞内，驱散了些许阴寒。
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将洞内有价值的线索和物品搜集起来，尤其是那些与阵法相关的残片。
“此地不宜久留。”谢无尘提醒道，“寒霜君的势力虽然因他苏醒失败而受到重创，但难保没有余党。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从长计议。”
沈璃同意：“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修整，梳理一下得到的信息，然后再决定如何重返天门遗迹。”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凰纹符纸，上面因为强行破除幻术，光芒黯淡了不少。
三人走出洞窟，晨风带着山野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然而，一想到寒霜君那句“天门之下，另有封印”，以及“凰心只是第一道锁”的诡异遗言，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
远处的山峦在晨曦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其中一座，正是他们曾经探索过的天门遗迹所在的山峰。
此刻望去，那山峰仿佛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曾经熟悉的断壁残垣之下，似乎隐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未知与凶险。
他们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那看似平静的天门遗迹之下悄然酝酿。
而他们，已经站在了风暴的边缘，退无可退。
“走吧。”沈璃率先迈开脚步，目光坚定地投向远方。
林婉儿和谢无尘默默跟上，三人身影在初升的朝阳下拉得很长，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前路未卜，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朝着那未知的深渊，再一次迈进。
天门遗迹，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也必将是揭开一切谜团的关键所在。
只是，这一次回去，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呢？
那所谓的“另一道封印”，究竟封印着怎样的存在？
而凰心，这把“钥匙”，又将为他们开启一扇通往真相，还是通往更深绝望的大门？
无人知晓。
但空气中，已然弥漫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