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续了不到三秒，备用照明灯就亮了起来。我仍保持着双手捂住耳朵的姿势，青铜铃铛的余音仿佛还萦绕在耳畔。
“小哥的声音......”我喃喃道，喉咙干涩得发疼。
胖子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你也听见了？”
我们面面相觑。地下室重归寂静，只有雨水拍打地下室小窗的声音。我颤抖着拉开背包，青铜铃铛静静地躺在夹层里，表面那些蛇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先离开这儿。”胖子一把抓起檀木盒子，连带那卷帛书一起塞进防水袋，“这地方不对劲。”
上楼时，我的小腿肌肉不受控制地发抖。三叔的老宅多年无人居住，空气中飘浮着灰尘和木质腐朽的气味。胖子径直走向客厅，拉开所有窗帘。阴郁的天光透进来，给家具蒙上一层铅灰色的阴影。
“帛书上提到的蛇沼......”我在茶几上小心展开那卷脆弱的丝帛，“你看这个标记，像不像巴乃附近的地形？”
胖子凑过来，指着地图边缘一处模糊的印记：“这个符号我见过，在张家古楼的部分石刻上。老痒以前提到过，说是'通幽冥'的意思。”
我心头一颤。老痒，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出现在我们的谈话中了。那些关于物质化能力的秘密，随着他的消失被永远埋在了秦岭深处。
“蛇沼通幽冥，青铜为引，铃音为路......”我轻声念着帛书上的文字，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胖子，青铜铃铛会不会就是这里说的'引'？”
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门铃声从大门口传来。我和胖子同时跳了起来。
“你约了人？”胖子压低声音问。
我摇头，心跳如鼓。青铜铃铛又开始微微震动，发出细碎的声响。胖子从后腰摸出匕首，示意我退后，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
门铃又响了三声，间隔精准得像是在发摩尔斯电码。
“谁？”胖子粗着嗓子问。
“解雨臣。”门外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吴邪，我知道你在里面。”
我和胖子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解家的小九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快步上前拉开大门。
解雨臣站在雨中，一身黑色风衣被雨水浸得发亮。他左手提着一个铝合金箱子，右手撑着一把纯黑的长柄伞。几年不见，他的轮廓更加锋利了，眼神却比从前更加深不可测。
“不请我进去？”他微微挑眉，“我带了你们会感兴趣的东西。”
我侧身让他进门，注意到他风衣下摆沾着新鲜的泥浆，鞋底还有些许未化的雪粒。这不是杭州的雨水能造成的痕迹。
“你从西藏回来？”我试探着问。
解雨臣轻笑一声，将铝合金箱子平放在茶几上：“直接看吧。”他输入密码，箱盖弹开的瞬间，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箱内整齐地固定着一张壁画临摹图，约半米见方。画面上是连绵的冰川，冰层中隐约可见一棵巨大的青铜树，枝桠伸展，形态狰狞。树冠部分穿透冰层，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这是......”我的手指悬在画面上方，不敢触碰。
“日喀则地区新发现的冰川壁画，距今约1500年。”解雨臣戴上白手套，小心地调整画作角度，“官方考古队进入前，我的人抢先做了临摹。”
胖子吹了声口哨：“解当家消息够灵通的啊。”
解雨臣没接话，指向青铜树的根部：“注意这个位置。”
我俯身细看，发现树根处缠绕着一条巨蛇，蛇头上站着一个小人，双手高举着一个......铃铛？
“青铜铃铛？”我脱口而出。
解雨臣的目光立刻锁定了我：“你知道？”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背包里取出那个青铜铃铛。解雨臣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几乎是抢过铃铛，仔细检查表面的纹路。
“纹路完全吻合。”他声音紧绷，“壁画上的铃铛和这个是同一制式。”
胖子挤过来：“等等，这画是什么意思？青铜树和铃铛有什么关系？”
解雨臣没有立即回答。他拿出紫外线灯照射壁画边缘，几行隐藏的文字显现出来：“看这里——'青铜发声，天门洞开'。”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天门，在道家术语中通常指代人间与仙境的通道，但在我们的行当里，这个词有更具体的含义......
“青铜门。”我和胖子异口同声。
解雨臣点头，继续用紫外线灯扫描壁画的其他区域。当光线移到画面右下角时，一个模糊的人影突然显现出来——那是一个站在冰裂缝边缘的背影，穿着连帽衫，右手微微抬起，露出两根奇长的手指。
“小哥！”我一把抓住解雨臣的手腕，“这是什么时候的临摹？画上的人......”
“三天前。”解雨臣直视我的眼睛，”拍摄这张照片后两小时，我的人就失去了张起灵的踪迹。再发现时，他正站在冰川边缘，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胸口发闷，眼前浮现出青铜铃铛幻象中那个模糊的背影。小哥在等什么？为什么他的声音会通过铃铛传来？
“解当家，”胖子突然插话，“你大老远从西藏赶回来，不会就为了给我们看张画吧？”
解雨臣合上箱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需要吴邪的专业意见。这幅壁画使用的颜料中含有一种特殊物质......”他从内袋取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几粒青灰色的结晶，“和你三叔当年在蛇沼带回来的样本成分一致。”
我如遭雷击。三叔的笔记里确实提到过蛇沼的特殊矿物，但那些资料在他失踪后就不知所踪了。
“你怎么会......”
“解家有自己的情报网络。”解雨臣打断我，“重要的是，这些证据表明，西藏的青铜树、广西的蛇沼，还有你们手中的青铜铃铛，都是同一个谜题的不同碎片。”
青铜铃铛突然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嗡鸣。我们三人同时后退一步。铃铛表面的蛇纹仿佛活了过来，鳞片状的纹路在灯光下蠕动扭曲。
“它感应到了。”解雨臣的声音异常冷静，“频率正在匹配。”
“匹配什么？”我大喊着问，耳膜被铃音刺得生疼。
解雨臣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我，望向窗外。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雨幕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站在街对面，黑色连帽衫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只垂在身侧的右手，两根奇长的手指正微微弯曲，做出一个我无比熟悉的手势。
那是张起灵与我们约定的紧急信号。
“小哥！”我冲向门口。
一辆疾驰而过的卡车挡住了视线。等车辆驶过，街对面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雨水在路灯下织成细密的银线。
铃铛声戛然而止。
我转身时，解雨臣已经重新打开了壁画临摹图，用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个角落的人影。他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不对......”
“什么不对？”胖子问。
解雨臣指着壁画上张起灵的背影：“这个姿态......他不是在等待。”他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在这位解当家脸上见过的不安，“他是在防备什么。”
地下室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我们冲下去时，发现那个暗格所在的墙面裂开了一道缝隙，阴冷的风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涌出。
缝隙边缘的石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行新鲜的刻痕，字形歪斜却力道惊人：
“青铜轮回始动 勿寻”
那笔迹，分明是张起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