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推门而入，一股浓重的药味瞬间扑面而来，混杂着屋子里长时间不通风的沉闷气息，呛得她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这屋子不大，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只有一张旧木床、一张缺了角的桌子和两把椅子，墙角还堆着几个空了的药渣袋。
光线昏暗，连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般，沉闷得让人呼吸不畅。
这样的环境，哪里像是养病的地方，分明是在磋磨身子。
她强忍着不适，站在门口深吸了两口气，却还是觉得胸口发闷。
没等王晚晴开口，夏天便径直走到窗边，抬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木窗。
清新的风瞬间涌了进来，带着院子里草木的气息，吹散了屋内的药味和沉闷的气息，连光线都亮堂了几分。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开窗了？”
王晚晴躺在床上，下意识想拉被子裹紧自己，语气里又带着几分担忧，“小心风大，吹着你着凉。”
一个修仙者，哪怕修为再低，也不是吹两下风就要病倒了，可见王晚晴的身体差成什么样？
夏天转过身，走到床榻边的凳子上坐下，伸手轻轻握住了王晚晴放在被子外的手。
那双手苍白得近乎透明，指节有些泛青，掌心干燥粗糙，还带着常年熬药留下的薄茧，摸起来冰凉无力。
夏天的心微微一揪，原主的记忆里，这位母亲两个月前刚经历过一次流产，本就亏损的身子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现在看来，竟是连好好休养的条件都没有。
“母亲近来身子可还好？”夏天的声音放得轻柔，尽量模仿着原主平日小心翼翼又关切的语气。
王晚晴闻言，反手握紧了夏天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眼神里满是怜爱，却又带着几分固执的期盼。
“娘没事，你别担心。娘还得好好养着，争取再给你生个能依靠的弟弟妹妹呢，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说完，缓缓转动着头，目光落在屋角那尊小小的泥塑神像上，双手轻轻合十，嘴唇微动，低声呢喃起来。
“求各位路过的神仙保佑，让我这一胎能怀上，最好是个有好资质的孩子，能替我护着三个哥哥姐姐，也能给夏家争口气……”
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落在夏天耳中。
她看着王晚晴虔诚又带着几分卑微的模样，心里一阵发酸。
才流产两个月，身体还没恢复好，怎么就急着再怀孕？
难道她不知道，这样反复损耗，只会让身子越来越差吗？
夏天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搭在王晚晴的手腕上，一丝微弱的灵力悄悄探入她的经脉。
脉象虚浮无力，气血亏空得厉害，别说怀孕，恐怕连基本的气血调和都做不到。
她收回手，压下心头的涩意，轻声劝道：“母亲，女儿真的不需要别人来撑腰。
你看，女儿都想法设法拜入天睦宗了，以后肯定会好好修炼。
等修为高了，不仅能护住自己，还能护着你和哥哥们，哪里还需要靠别人？”
王晚晴却摇了摇头，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夏天的头发。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母亲独有的温柔，眼神里却藏着深深的愧疚。
“傻丫头，你哪懂这些？修仙界多残酷啊，你灵根本就不好，在宗门里肯定受了不少苦。
再说还有你两个哥哥，他们资质也普通，只能留在家里打理那些零碎活计，没个厉害的靠山，以后怎么在族里立足？”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自责：“都怪娘……都怪娘当年生你们的时候伤了身子，没能给你们一个好资质，让你们在族里都抬不起头。
娘只能再拼一把，若是能生个有上品灵根的孩子，你们以后也能有个依靠……”
话没说完，王晚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得更急，肩膀微微颤抖，脸色也愈发苍白。
夏天连忙扶着她的后背，轻轻顺着气，心里却沉甸甸的。
这位母亲，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生个好资质的孩子”上，却忘了，她自己的身体，早已支撑不起这样的期盼。
夏天立刻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拍了拍王晚晴的手背，语气带着几分认真：“娘，资质这事哪能全怪您？
灵根好坏，既有父亲的份，更要看天意安排，您怎么能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王晚晴听得眼眶微热，拉着夏天的手又紧了紧，脸上露出欣慰的笑：“看来你在宗门是真的长大了，肯定吃了不少苦、走了不少弯路。不然哪能说出这么通透的话来？
以前你还总跟在我身后，遇事只会哭鼻子呢。”
夏天看着她眼中的温柔，心里犹豫了片刻，还是咬了咬牙，轻声开口：“母亲……您有没有想过，抛开夏家，只为您自己活一次？”
这话一出，王晚晴先是愣了愣，随即轻笑出声，伸手点了点夏天的额头：“刚才还夸你长大了，怎么转头就说胡话？
你们兄妹三个是娘的命根子，娘活着，就是想让你们能平平安安、不受欺负地过一生。
可这修仙界弱肉强食，若是没有真心护着你们的强者撑着，娘就算闭眼，也放心不下啊。”
夏天心里一涩，握着王晚晴的手又紧了几分，语气也沉了下来：“娘，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不好听，但每一句都是真心为您着想。
您这身体，真的不适合再生育了。
您刚流产两个月，身子本就亏空得厉害，再孕育子嗣，消耗的是您的精气神，只会让您的身体越来越差，到时候别说护着我们，您自己都要遭大罪！”
王晚晴却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反而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红晕，轻轻拍了拍夏天的手安抚道：“傻孩子，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不是还有你父亲吗？
他每天都会让下人送来补身体的汤药，喝了这些，娘的身子很快就能好起来，没关系的。”
“娘！”夏天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她的话，眼眶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