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他什么了？慕听晚。”
最后三个字，他念得极重，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质询和某种摇摇欲坠的冷静。
顾南枝的心跳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失控了。他的出现，他此刻的眼神，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击着她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
她没想到他会来。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时刻。
一股混合着心虚、挑衅、自暴自弃的情绪猛地窜上来。她甚至来不及细想容景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听到了多少。
她从他眼中看到了那几乎无法掩饰的震怒和……痛苦？
痛苦？他会吗？
笑死，他痛苦什么？他有什么好痛苦的？
于是，她强迫自己迎上他那骇人的目光，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扯出一个堪称轻松甚至带着点无所谓的笑容，清晰地说道：
“是啊，朋友，你来得正好。”
“我答应端木奚的告白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他女朋友了。”
“容总，”她顿了顿，语气轻飘，却像最锋利的刀，“不恭喜我们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容景珩周身那勉强维持的冷静外壳彻底崩裂了一条缝。眼底的风暴再也压制不住，疯狂席卷而来。他手中的果篮“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精致的水果滚落一地。
他却看也没看，只是死死地盯着顾南枝，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端木奚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将顾南枝更紧地护在身后，面色也沉了下来：“容景珩，晚晚已经做出了选择。请你尊重她，也尊重我。”
“选择？”容景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眼神却依旧锁着顾南枝，“慕听晚，这就是你的选择？”
“找一个……替代品？”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嘲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用来气我？还是骗你自己？”
“容景珩！”端木奚怒斥。
顾南枝：？
顾南枝脑袋上缓缓冒出个问好。
“替代品？”顾南枝好像把这三个字咬在唇齿间一点点咬碎，“容景珩，我们只是朋友，对于我的感情和朋友关系，你似乎越界了。”
她敛下眼底的思绪，重新恢复那副冷漠薄情的样子。
但事已至此，她绝不会后退。
她轻轻推开端木奚护着她的手，走上前一步，几乎与容景珩面对面，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
“容总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她笑着，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选择他，只是因为我想，只是因为我觉得值得。跟你容景珩，没有半分关系。”
“请你，”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划清界限，“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以及我男朋友的生活。”
“男朋友”三个字，像最终判决，狠狠砸下。
容景珩的下颌线绷紧到了极致，太阳穴旁的青筋微微跳动。他看着她决绝的眼睛，看着她维护另一个男人的姿态，看着她亲手将他们之间那根看不见却始终牵连的线，斩得干干净净。
滚落在地上的一个苹果，安静地停在他的脚边。
病房里落针可闻，弥漫着一种近乎爆炸前的死寂。
良久，容景珩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无端让人头皮发麻。
他深深地看了顾南枝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脏骤缩，有愤怒，有难以置信，有铺天盖地的失望，最终沉淀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黑暗。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
最终，他猛地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决绝冷硬，带着一种仿佛要摧毁一切的骇人气势，走廊里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经过而瞬间冻结。
脚步声迅速远去，直至消失。
病房里，只剩下顾南枝，和依旧处于震惊与愤怒中的端木奚，以及一地的狼藉。
顾南枝挺直的脊背，在容景珩身影彻底消失的瞬间，几不可查地微微晃动了一下。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早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做到了。
她把他推开了，用最残忍的方式。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空，这么疼？仿佛刚刚亲手剜掉了一块血肉。
“南枝？”端木奚担忧的声音传来，带着迟疑，“你……没事吧？”
顾南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极力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眼底的酸涩，转过身，对上端木奚关切的目光，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我没事。”
“只是……”她看着一地的水果，轻声道，“抱歉，好像搞砸了你的出院日。”
端木奚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别说这些。只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赌气或者……”
“我想清楚了。”顾南枝打断他，语气坚定，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从今天起，她和容景珩，桥归桥，路归路。
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往，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悸动，那些痛苦的挣扎和期待……
都该彻底结束了。
她选择走向阳光下的端木奚，就必须背对容景珩所在的那片深渊。
只是，为什么心脏深处，那仿佛被撕裂的痛楚，却越来越清晰？
而摔门离去的容景珩，此刻正站在医院楼下，仰头望着顾南枝所在病房的窗口，眼底是一片毫无温度的、肆虐的狂风暴雨。
恭喜？
顾南枝，你想都别想。
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偏执的弧度。
“嘶——”
顾南枝下楼时，沈沐柠的头正偏向某个方向，配上她的表情，不难看出沈沐柠在看谁。
“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把他老婆抢了呢。”
沈沐柠面无表情的吐槽，见到顾南枝下楼还在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在看什么？”顾南枝问。
她望着那个方向张望，什么都没看见。
“刚刚我看见容景珩，原本以为是看错了，结果好家伙还真是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好难看。”
顾南枝想了想，把刚刚发生的事跟沈沐柠说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