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雪挑眉，打了个响指、
“既然玄礼统领这么有诚意，我们狐族自然乐见其成。”
说罢，她看向灭明，示意他呈上羊皮纸来。
那人会意，转身去寻了个羊皮卷来。
岁雪摊开卷轴，熟练提笔写下议和条款。
一手漂亮的行草。
在现代的时候，她就一直觉得软笔书法练起来比硬笔书法好点。
不为别的，她就是单纯觉得写毛笔字的人少，行草难写，自己若是练好了，很方便装逼。
实话说，她一直享受别人的夸赞，那种光芒聚在身上的感觉，让岁雪有种成就感。
但她没想到，时至今日，这份光芒居然成了背刺她的利刃。
议和书写完，耳畔蓦然传来灭明幽冷的声线。
“首领什么时候会写行草了？”
说罢，他抱臂而立，阴恻恻的看着书卷上的字迹。
岁雪手腕一僵。
我去，怎么忘了这茬。
原主，原主在书里面写的是什么字体来着。
完全忘了。
有一种，考试考到自己复习过的题，但是又完全想不起来当时的答案是什么来的无力感。
岁雪垂眸，尽量表演的没那么心虚。
“最近才练的，好看吗。”
此言一出，灭明的喉间就发出轻笑。
下一秒，他伸手揽岁雪入怀。
这乍看上去暧昧的一幕在旁人眼里看来，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尤其是朱仇，他理解不了小年轻当众恩爱的情趣，老脸一红，别过头去不敢看。
柳色则一如既往的高情商，装作很忙的和别人聊天。
玄礼却是面色阴沉，有些不满的蹙眉，心里有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涩。
这个女人，一天到晚不勾引雄性就浑身刺挠么。
众人几乎清一色的别过头去，神情大同小异，几乎都是尴尬、或者害羞。
唯有万山寒。
他冷冽了眸色。低头一看，掐指算后，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至于岁雪这边，全然没有被撩拨的暧昧之感。
只有遍体发毛的凉意。
只见灭明凑近她耳边，阴郁的笑了笑。
“最近练的？”
“这等水平的行草，没有个四五年，恐怕是练不成的吧。”
“还是说，统领是书法高手？天赋异禀，学习一年抵得上别人三年的那种？”
岁雪握笔的手一僵。
她能感觉到，灭明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森寒了。
压下心中恐惧，她逼迫着自己不要失态，强行岔开话题道。
“不过就是一个书法字体。我私底下爱好，有学，所以练的好。就这么简单，仅此而已。”
“灭明何必如此敏感，揪着此等不足挂齿的小事不放。”
此言一出，那人眸色越来越冷。
可笑意却越来越深。
他垂首，凑近她耳边，呢喃道。
“统领。”
“玄礼、柳色一干人等，都能察觉到您和之前的反差。”
“而臣，一个陪在您身边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难道会毫无怀疑么？”
岁雪心中暗道不好。
灭明对她的好感，很大程度上是继承了与原主间青梅竹马的关系。
如果他察觉到，自己并不是原主的话。
以灭明的性子，自己又将会面临何等局面。
岁雪喉头一滚，飞速挥墨提笔，写下议和书的最后一个字。
她第一次有这么慌乱的感觉。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远离抱着自己的那个人。
她急匆匆落款，微微屈身避开他的呼吸，寻了个由头招呼玄礼过来签字。
玄礼款款而来，抬手看着议和书，愣了愣，竟然道。
“岁雪统领的字，倒是和传闻中的一样好看，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行草。”
闻言，岁雪瞳孔骤缩。
她猛地抬眸，对上灭明的视线。
他眼底的温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
她明白了。
兴许是缘分使然，她和原主擅长的字体是一样的，都刚好是行草。
所以灭明方才那句：你什么时候行草写的这么好了，其实就是试探。
因为如果是原身，一定会回他。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一直都擅长行草吗。
而如果不是原主，自然就会以为原主之前并不擅长行草，故而加以伪装，顾左右而言他。
岁雪中计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开始渗出冷汗，现今已是夏日，但周身却冷的可怕。
灭明一定不是方才才开始怀疑自己的。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
自己就已经被他盯上了。
那那些暧昧的交互、卑微的告白。
牵手也好、拥抱也好，难道，难道——
都是只是为了试探自己，是不是原主么。
岁雪的手脚越来越凉，她感觉得到，自己印象中那个看上去温和的一身白衣，看上去亲昵的举动，全部都是试探。
他在试探自己到底是不是原主。
或者说，他很有可能心里装的是原主，而不是岁雪。
细思极恐。
这时，一道低沉的磁性声音打断岁雪的思绪。
“既然诸位都达成了共识，那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本月的军需供给，将会在三日后，送到狐族部落边界。届时，岁雪统领可率人自取。”
听到玄礼敲定和谈书后告别的声音，岁雪猛然抬头，想也没想就一把握住玄礼的手腕，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玄礼一怔。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正要皱眉推开她，却赫然看到岁雪眼底流露出的惊恐。
他倒是从未看见那个弑神杀魔的恶毒女人有过这种表情。
无论是反差前，还是反差后。
心头微微一动。
他看着身前的岁雪双唇微张。
岁雪此时正在斟酌措辞，想要留住柳色和玄礼。
因为她知道，玄礼和柳色一旦走了，灭明想对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在座各位没一个能拦得住的。
他们俩暂时还不能走。
不然灭明只会毫无顾忌。
他要做什么，自己根本不知道，也无法想象。
一个会在原着里将原主大卸八块的人，一个八岁就会弑父的人，他察觉到自己的心上人换了灵魂。
他会做什么。
换言之，他又能做什么。
岁雪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开始托词。
“我想再和柳色切磋交流一下箭术。”
此言一出，身后那人好听的声音就跟魔音一样传来，不待柳色他们回应，就直接打断。
他走到岁雪身后，压下眼底诡谲的涌动，双臂一展，一把将岁雪整个人拉近怀里。
而后故作暧昧的展示给众人看。
“可是臣还想同统领谈情说爱，亲近一番。”
说罢，他还恶趣味的用下巴蹭了蹭岁雪的发顶。
“箭术，什么时候交流都可以，但至于现在嘛——”
“臣更想和统领谈谈心。”
他加重了话语的最后三个字，显得暧昧至极，而后揶揄的看了玄礼和柳色一眼。
“难不成，柳色和玄礼要围观别人小两口谈恋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