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素白身影突然从晚照身后掠出!
“今日,我要为寒山清理门户。”苍雪的寒声传来,剑光如新月破空,在风境与下弦咽喉处划过一道血线。两人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惊愕与不甘的瞬间,那眸子里的精光渐渐黯淡下去,眼中的神采如烛火般渐渐熄灭。
“不……要……”温夜在血泊中徒劳地挣扎,染血的手指在雪地上抓出五道触目惊心的红痕。他艰难地想要移动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根本移动不了,胸口一闷,接着嘴角两边汩汩地吐出血来。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风境和下弦的尸体静静躺在雪地上,咽喉处那道剑痕还在渗着血。那是他一手庇护着的两个孩子……明知是纵容却还一直庇护者,是他对诗白最后的亏欠……
现在,他们都死了。
死在了他最敬重的院长剑下,死在了他最疼爱的晚照面前。温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更多的血沫喷溅而出。这大概就是报应吧……他模糊地想。
晚照单膝跪地,轻轻托起温夜的头:“师父,是我来晚了。”
温夜看着晚照的脸,他的双眼噙着泪水,喉头抖动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从眼角流出紫红色的泪来。
晚照拿起温夜手边不知是什么人丢下的利刃,胡乱划开自己的手腕,划得那样用力,那样深。他将流血的手腕凑到温夜唇边,声音哽咽:“师父,没事的,喝我的血可以……可以治病……你很快就会好,很快就会好的……”
温夜的双唇抖动着,依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苍雪缓缓跪下,注视着这个守护了仁心半生的男人。记忆中的温夜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护卫,转眼却已两鬓斑白。他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只是一心在寒山护卫队上。
桃浪大火之后,温夜那慷慨飞扬的性子大大改变,变得仁慈温和、犹豫不决。她曾还以为是因为温夜大人上了年纪,又多饮酒的缘故。而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从来也没听温夜提起过。
“对不起……”温夜双眼看向苍雪,接着慢慢伸出手来。苍雪也伸出手来,想要握住温夜的手。
可是温夜的目光穿过了她,一直往上看,一直看到天上去,仿佛那里有什么人在等他。他的手没有拉住苍雪,而是越过她的手,一直伸向远方。
苍雪怔愣了一下,手僵在空中。
而温夜此时仿佛看到了什么,双眼流出从未有过的神采,他的双唇一开一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什么。
“阿白啊……我来了……”
那一只手在空中,最后仿佛握住了空气中的什么东西,他忽然笑了一下。
“我对不起你……”他的眼角流出一滴泪,最后头一歪,那一只伸在空中的手就忽然掉落了下来。
最后一动不动了。
温夜的脸上带着泪,他的双眼却永远地闭上了。
苍雪跪在他的身边:“温夜大人……”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这些年……多谢你护着我,护着寒山……”
诗魄不禁也红了眼眶:“老温!老温!唉!”
杨易易收了银鞭,没有想到寒山护卫首座长老最终止步于此,不由得也叹息一声。
晚照抱着温夜的渐渐冰冷的尸体,失声痛哭起来。
他还记得,自己上了寒山,是苍雪和温夜二人一齐将他从恶人手中救了下来。
“这小子扔石子的准头不错!”温夜大笑着拍他的肩,眼中闪着光,“跟我习武如何?”
是温夜收他在寒山护卫队,悉心教他武功,他手中的回首剑也是温夜为了他量身打造的。
没有温夜,也就没有晚照。
他们仿佛是师徒,又仿佛是父子。
晚照一边哭,一边问道:“诗白究竟是谁?是师父的妻子?”
苍雪摇摇头,只是流泪。
诗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长叹一声:“那是他年轻时候的事情了。诗白,那是他的未婚妻,差点成了他的妻子。”
苍雪和晚照齐声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诗魄看着苍雪,疑惑道:“仁心大人不知道吗?”
苍雪想了想,接着又摇了摇头。
诗魄道:“也不是未婚妻。只是老温当年年轻时,曾和诗白两情相悦,二人私定下婚约。诗白是一名器师,做的是密道的设计,二人本来聚少离多,诗白本来一直想要嫁给温夜,后来因老温一心想做寒山护卫首座长老,婚事一拖再拖,最后诗白负气嫁给了……”说到这里,诗魄忽然停了下来。
“嫁给了义鹰?”
诗魄突然顿住,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原来义鹰就是阿白的丈夫,我倒是忘了!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真是越来越糊涂,连这个都忘了。当年我一心建密道,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我只记得阿白嫁人之后就留在了寒山,和我也少联系了。后来听说她的夫君在桃浪大火中死了。”
苍雪看着温夜的面容:“所以义鹰的衣冠冢在义云的旁边。”
“是。”诗魄低下头来,“难怪有人祭拜。原来他的两个儿子都在。”
晚照握紧温夜冰冷的手,追问道:“那阿白呢?”
诗魄长叹一声:“桃浪大火之后不久,阿白终日忧思,很快得病去了。”
苍雪道:“这么大的祸事,怎地我却从未曾听温夜大人说过此事?”印象中,她只听说过温夜的未婚妻另嫁他人的传闻,却不曾想到后面竟有如此凄惨的结局。
诗魄摇摇头:“那时雪境已经集结大军压境寒山,老温又哪里是会提自己私事的人?老温看似洒脱,这事我瞧他从未放下过。我常年在外挖密道,待我回寒山时,仁心院长已经战死。诗页做了院长,书院里元气大伤。那两个男孩,我记得当时一个五六岁,一个八九岁,后来老温曾经找到我,说阿白死之前将这两个孩子托付给了他,他已经收到了自己门下,当做自己亲生儿子一般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