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渊一脚踩碎天山傀儡的头颅，踢开脚边的尸身，冲韩林扬了扬下巴，“百年前的大战，这几个要是还活着，是不是当时碾碎玄门的时候，能有趣点？”
韩林收回锁魂剑，剑身上的血迹瞬间被灵气冻结成霜，又簌簌落下。他瞥了眼满地残骸，眸中寒意未散：“活着？”
指尖轻弹，剑穗银链扫过块尸身，将其搅成齑粉：“百年前他们若敢拦我，连化作傀儡的机会都没有。”
渊笑得更狂了，魔气翻涌着卷回他体内：“当年你一把锁魂剑挑了七座仙山，这几个缩在山门里装死，如今倒被凌羲那厮挖出来当枪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广场上的弟子们早已屏住呼吸。方才还觉得威压如山的五具化神傀儡，竟被两人谈笑间碾成了碎块。
韩林那双眼眸里的狠戾，分明是从尸山血海里淬出来的，哪有半分平日的温和？渊的狂傲更是刻在骨子里，仿佛这天地间，就没有他放在眼里的东西。
凌言站在石阶上，望着韩林转身走来的身影。那人脚边的白霜正慢慢消融，眸子里那点冷冽正一点点褪去，待走到近前时，已只剩惯常的温和。
“解决了。”韩林握住他的手腕。
渊跟在后面，踢飞块石子，嗤笑道：“凌羲就这点能耐？拿些死人来丢人现眼，还不如派几个活的来给我解闷。”
韩林斜睨他：“嫌不够？”
“不然呢？”渊挑眉，忽然凑近凌言，“要不……我去凌霄阁把凌羲绑来？让他给你磕几个头，认个错？”
凌言抽回手，瞪了他一眼：“安分点。”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渊挑眉，踢开脚边一块傀儡残骸，桃花眼淬着漫不经心的冷，“几个尸体而已，明天要砍的可是活人……呵呵，镇虚门的人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往广场尽头望了眼，那里的结界青光还在微微震颤，“毕竟万余人攻山，可不是过家家。”
“没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只是觉得，这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残屑，“只是开始。今日不会消停。”
“你怎么知道？”霍衍刚松了口气，闻言又提起心来。
“预感。”凌言抬眸望向听雪崖的方向，晨雾散尽后，那里的海棠树梢在风中轻颤，像藏着不安的信号，“我的预感，没出过差错。”
话音未落，广场另一侧忽然传来更急促的脚步声，比刚才宁瑾白的慌乱更甚。一个灰袍弟子连滚带爬地闯进来，发髻散得彻底，袍角撕裂了大口子，膝盖上还沾着血污，老远就嘶声喊：“宗、宗主！长老！后、后山……万妖窟结界破了！有东西出来了！听、听雪崖那边乱套了！”
“什么？！”霍衍猛地攥紧拳头，脸色瞬间比纸还白，“结界怎么可能破？！”
万妖窟结界是镇虚门立派根基之一，由历代宗主亲布，阵眼埋在听雪崖底，用三百六十块锁魔石镇着，除非阵眼被毁，否则绝无可能自行破裂。
池临也惊得后退半步，拿着剑的手都僵了：“不可能！早上我还去检查过，锁魔石灵力充沛，阵纹稳固得很……”
“是真的！”那弟子急得快哭了，爬起来往前扑了两步，被云风禾扶住才没摔倒，“弟子刚从听雪崖跑过来，亲眼看见结界裂了道口子，黑、黑气往外冒，还有……还有长着骨翼的东西飞出来，伤了好几个师弟！”
韩林眸色一沉，浅琉璃色的眸子里瞬间覆上寒霜：“阿言，去听雪崖。”
凌言没应声，已提步往石阶下走，月白长衫在日光里划出残影。万妖窟结界后是镇虚门最凶险的禁地，里头镇压着千年来收服的凶妖，一旦破了，别说听雪崖，整个镇虚山都会沦为炼狱。
“池临！带药庐弟子去听雪崖救人！”霍衍的声音发颤，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急，“明澈，你带人去后山堵缺口，用‘玄铁网’先拦着！”
“我去看看。”渊的声音里没了玩笑，墨绿锦袍一闪，已掠出广场，“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省得等会儿打盹。”
韩林紧随凌言身后，锁魂剑在鞘中轻鸣，周身那点刚褪去的阴寒灵气又悄然凝聚。他追上凌言时，恰好撞见对方回头，凤眸里凝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别担心。”韩林伸手，与他交握的指尖传来滚烫的力道，“有我在，护得住。”
凌言望着他眼底的坚定，忽然想起八年前万妖窟结界异动，也是这样一双眼睛，隔着雷劫的电光望着自己，说“别怕”。
他没说话，只是反手握紧了些，两人踏着石阶往听雪崖疾行，脚步声撞在山壁上，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日光正好，可镇虚山的阴影，却随着万妖窟结界的破裂，一点点漫了过来。
听雪崖的风里裹着浓重的腥气，比落星坡的妖血更烈，混着海棠的甜香，成了种诡异的味道。
刚转过飞虹桥，便看见结界裂了道丈许宽的口子，黑气如活物般往外涌，卷着碎石与断木，在崖边凝成数道扭曲的气旋。
几只长着骨翼的血蝠正扑向结界内的弟子，青衫被利爪撕开，惨叫声混着蝙蝠的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
“阿言，左路！”
韩林的声音贴着耳畔掠过，锁魂剑已化作银虹，精准刺穿两只血蝠的翼骨。凶物摔在地上，还在抽搐着挣扎，却被他反手甩出的灵气冻成了冰坨。
凌言应声提剑，缚魄剑银链如流星窜出，缠住一只正要俯冲的血蝠，腕力一收，银链陡然绷紧，竟将那丈许长的凶物生生拽得横飞出去，撞在崖边的梨树上，枝桠断裂的脆响里，血蝠已没了声息。
“霍念呢？”凌言扫过混乱的人群，没见那抹朱红身影，心猛地提了提。
“在核心结界！”云风禾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正护着几个年幼弟子往后退，银发被黑气染得发暗，“我让他守着伯母，不许出来！”
话音未落，渊的笑声裹着魔气炸开：“来得正好！”他锦袍在黑气中翻飞，指尖魔气凝成的巨狼虚影正撕扯着一头从缺口钻出来的巨蟒，“这些玩意儿比刚才的傀儡带劲多了！”
那巨蟒水缸粗的身躯被巨狼撕成两半，墨色内脏泼洒在海棠树下，粉白花瓣沾了血污。
凌言却没心思看这些。目光死死盯着结界缺口，那里的黑气越来越浓，隐约可见更深邃的阴影在蠕动——是万妖窟底层的戾兽，比血蝠和巨蟒凶险百倍。
“韩林！”凌言扬声，缚魄剑指向缺口，“封阵眼！”
万妖窟结界的阵眼在听雪崖底的寒潭下，此刻必是被人动了手脚。只要重新激活阵眼，缺口自会闭合。
韩林瞬间会意，锁魂剑反手刺向扑来的一头戾兽，银辉爆发的同时，他已掠向崖底：“你守着缺口！”
凌言点头，转身时恰好撞见一头戾兽冲破黑气，青灰色的鳞甲上嵌着断剑，独眼淌着黑血，巨爪拍向离缺口最近的一个小弟子。
“小心！”凌言足尖在崖边巨石上一点，身形如白鸟掠起，缚魄剑横在小弟子身前。巨爪与剑身相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凌言只觉手臂发麻，肩头的旧伤被震得隐隐作痛。
“师祖！”少年吓得脸色惨白，却死死攥着手里的剑，“我、我能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