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可以加钱。”
狭小的小餐馆内。
周围环境一时安静得异常。
中年侦探在姜晚柠目光的注视之下，唇瓣一时嗫嚅，好一会才干涩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
哪怕是到现在，他眼中恐惧的情绪也依旧浓郁得触目惊心。
同时他也是在心中唾骂。
自己真是倒霉到了极致。
好不容易摆脱那些人的监视，藏了这么久才复出，本意就想接一些小打小闹的零散单子，也就安度晚年了。
却没想到，他这才刚复出后接到的第一件委托，居然又是和沈家有关！
姜晚柠是不认识那个手腕上刻有文身的阴郁男人。
可他却是记得清楚，那天晚上，自己右手被废的那个雨夜，那个阴暗又潮湿的酒店房间内，便有这个男人如毒蛇般阴冷盯着自己的视线。
虽然是和姜晚柠给出这张照片上的年轻男人，有着年龄上的出入，可他却是绝不会认错。
这两张脸，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好像当时被人斩下一只手的剧烈痛觉再现，铺面而来偌大恐惧，令中年男人猛地站起身：“没有为什么，我办不了就是办不了，女士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这么说着，也顾不上因自己刚才大动作而吸引来餐馆店员的视线，抓过自己刚脱下的外套，便准备匆匆离去。
而他的这一番激烈反应，也尽数被他面前的姜晚柠收在眼里。
令她危险眯起眼的同时，也毫不犹豫起身，挡在中年男人面前，把他给拦了下来：“你认识这个人，对吗？”
分明是个问句，可姜晚柠的语气却是出奇的笃定。
她一双上扬的眉眼盯着面前的男人，强大的气场在这一瞬间更是展露无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就是当初斩断你这只手的那个吧。”
姜晚柠这么说着同时，眼神也意有所指般落到了侦探空落落的袖子上面。
犹如实质，又好像是看穿了一切的视线，令中年男人感到如芒在背。
他如何也没想到，明明刚才看上去还十分和蔼可亲，温柔又纯良的女人，怎的此时突然变起脸来，竟是如此的恐怖。
就这一刻，姜晚柠带给他的强大威压，比起当时那个恐怖的男人，竟是不遑多让，也是让他差点就要哭出声来了：“我求你了女士，我是真的不能说，您别为难我了好吗？”
男人这么说着，就想越过姜晚柠再次离开。
不想这时，姜晚柠却在他的身后突然开口：“你很缺钱对吧？”
姜晚柠盯着男人蓦地僵直的背影，眼神闪了闪。
“像你刚才所说，自己当初干这一行，为了钱险些连命都给搭进去，如此却还是选择复出，想来是有不得已还要继续下去的理由。”
“让我猜猜看，是为了你的妻子，还是孩子？又或者是父母的医药费？”
“不管如何，我都可以帮你彻底解决了由这笔钱带给你的困扰。”
“只用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就足够了。”
已经准备离开的中年男人，因为姜晚柠的这番话，而彻底定在了原地。
他原本阴郁的背影，好像也在这瞬间苍老又佝偻许多。
最终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地攥紧松开，之后又死死攥紧：“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怕对方还是不信，姜晚柠也再次从包里拿出一张印着自己姓名电话的名片递到了男人的手中。
也是姜晚柠这一名字下方紧跟着的一行姜氏集团代理cEo的名讳，让眼前男人瞳孔猛地骤缩。
之后他更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着姜晚柠重新开口：“好，我都告诉你……”
“……”
也是在中年男人口中渐渐吐出那个名字的瞬间，姜晚柠同样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
转眼时间又过去三天之久。
见陈海树还没从昏迷中醒来，姜晚柠看陈苍慧的尸身实在无法继续等下去。
便擅作主张，操持着帮人料理了后事。
因为是跳楼的缘故，陈苍慧去世后的样子，实在算不上好看。
生前那样温柔和蔼的老人，死后也不过一捧黄土。
姜晚柠从殡葬场内出来的时候，意外收到了虞南汐发来的一条微信。
她说：陈老先生醒了。
仔细看过时间，已经差不多是近两个小时前的消息了。
马上走到殡葬场大门前的姜晚柠，似有所感一般在这时抬起头来，正对上了匆匆赶来门前老头的一双浑浊的眼睛。
他好像是因为赶路走得匆忙，身上还穿着医院里未来得及换下的病服，枯瘦如柴的手臂上，还扎着未来得及换管而隐隐往外渗着血水的留置针。
昔日那个傲然又顽固了一辈子的老头，此刻就盯着姜晚柠手中捧着的木盒，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无措。
就如此之后好一会，他才好像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干涩地开口：“晚柠丫头……苍慧她走的时候，漂亮吗？”
姜晚柠听得出来，陈海树这样的声音，是因为长期缺水后导致的干哑。
陈海树刚从医院内醒来时，就听到了陈苍慧要被火化的消息。
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的，便匆匆赶了过来。
可哪怕是他拼尽了全力，最后也还是没能够赶上见到自己爱人的最后一面。
陈苍慧年轻时长得很漂亮，当少女时，也跟天下那一般的女孩们一样，在乎自己是否漂亮。
如今就这样走了，陈海树听说过，跳楼而亡的人，死状都十分凄惨，他实在不愿意，自己爱人最后走的那样可怖又吓人。
明明该是那样漂亮又温柔的人，应该是要找丧葬化妆师，还原她最好看时的样子。
这样等她下辈子转世投胎的时候，兴许就能比今生，活得肆意又自由了吧。
姜晚柠盯着陈海树比起几天前更加苍老的身形，实在没忍心，点了下头：“当然漂亮。”
“放心吧，陈爷爷，我帮奶奶找了最好的化妆师，奶奶走的时候，是笑着离开的。”
“嗯。”
沉闷的应声后，是陈海树最后跟姜晚柠伸出手的动作：“能让我再抱抱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