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无人听从新帝的意思，他就是个徒有其名的纸老虎，刚才那样和林云微套关系，如今若是没有本领，抱住她的话，林云微对新帝也就不抱有期待了。
“哐当——”
众人目光转上去，竟然看到新帝伸手将龙案上的茶杯茶壶都摔落在地上，他蹲身抓起一枚破碎的瓷片，举起来对准了自己的脖项，毫不犹豫一划，就露出了一个鲜血口子。
“皇儿！”
太后惊呼一声，胜券在握的面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慌：“来人啊，叫太医！”
新帝却将身子挪开，让扑过来要抱住他的太后扑了个空。
“母后，你别过来！”
新帝的面上带着决绝，手中的瓷片还握在手中，脖项上的口子虽然不深，没有割到要害，但是不意味着他下一次不会对自己下狠手。
“停下，退下！全部都退下！”
太后猛地回身对着殿内的人吩咐，神色有些狂躁：“都给哀家闭上嘴，谁若是敢多言一句，哀家就赐他五马分尸！”
养生殿上的人全部都退下了，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太后担心的要命，转头对着林云微和越北凌求助看来：“你们赶紧劝劝陛下，难道你们要逼死他吗？”
“皇儿，我是你母亲啊，你要为了这些人，让我心疼，让我担心，让我负疚吗？”
太后垂下眼泪，想要往新帝那边靠近，可是她进，新帝就往后退，母子之前在皇权面前，都能破裂成这种关系，林云微看得也是心中无奈。
新帝握着瓷片的手也流出血来，但是他像是全然感受不到痛处一样，对着太后说话的声音却温柔了许多。
“母后，我知道你爱我，这个世界上，我甚至可以肯定，你最爱的人就是我。”
“你在后宫之中费尽全力保护我，让我当了太子，然后让我登基上位，有母亲如此，儿子还能要求什么？”
说着新帝的面上也垂落下眼泪。
“可是母后，我现在除了是你的儿子，我还是皇帝，这是天下主宰的称呼，可你看我，我能左右什么？我连那些奴才们都叫不动，我还算是皇帝吗？”
“你费尽心机让我当皇帝，就是为了让我成为这样的皇帝吗？”
新帝的神色有些绝望，反而笑了起来：“母后，我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你不劝我，也不帮我，反而纵容我沉迷酒色，你是希望我一辈子都那样的对吧？”
新帝将手中的瓷片丢下，闭上了眼眸道：“好，若是这是母亲的意思的话，我就按照你的心意活下去吧。”
说着新帝抬脚就要往下走，背影决绝，每一步都是远离，每一步都消耗着母子亲情。
林云微看得动容。
太后还是疼爱自己这个儿子的，新帝大可以靠自己的命来威胁太后放手，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他可以拿住越北凌和林云微的帮助，从此抢回皇权。
这是很可能的。
然而新帝没有这样做。
他每句话都提到太后的辛苦，提到太后的亲情，他感恩，就是抱怨，也只是抱怨太后教育方式不对，而不提及她染指皇权，架空儿子之事。
这种责备，满是亲情，在皇权撕裂人心之下，他还能主动放弃，实在不是软弱，而是回应太后那句话，不想让她歉疚。
考察完了新帝，那么太后又当如何？
林月如曾经是个宠爱孩子的人，她没有外戚势力，全然靠着自己的力量让儿子登上皇位，还有野心要当女帝。
那么她的能力又当如何？
上京城的繁荣是肉眼可见的，虽然强权依然碾压着百姓，若是林月如真的又这个能力，能成为武则天那样的明君。
那么让她就这样上位又有什么不可？
所以，此刻林云微没有劝说新帝，没有挽留，就看着他推开大殿的门走了出去。
新帝临走之前，侧头对着太后说道：“姑姑无罪，请母后放她离开吧。”
太后扶着龙椅，勉强让自己站住，呼吸急促，还在从刚才的惊吓和痛心之中缓和。
她心中门清，从此之后，母子之前已经没有了亲情。
太后深呼吸几口气，拿手捂着自己的腹部，让自己调整过来，抹掉面上的面容，保持自己的威仪。
她的目光扫下来，钉在林云微面上：“我就知道你是个妖精，从前魅惑先帝，如今连他的儿子也能迷惑，你可真是厉害呀！”
“宰相，我听说你废了自己的发妻，府中再无女人进入，也是为了这个女人，是吧？”
越北凌抖了抖自己的袍袖，没有吱声，也没有去看林云微的神情，他不需要确定林云微是否感动，虽然林云微未必会露出这种神情，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林云微，你赢了，你作为一个女人，十分得意吧？”
太后扶着龙椅，手指紧紧抓着椅背，却没有坐下去，林云微看得出来，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从来林云微都知道林月如对先帝没有感情，如今倒是吃起飞醋来，不过是不想和新帝之前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无法对林云微下手，才要挑起事端，逼着林云微动怒，她好下手。
但是林云微心平气和，淡然浅笑道：“太后这话可就谦虚过头了，就是出去问万人的想法，他们也只会说掌控朝政的太后是胜利者，而我这个庶民有什么可称道的？”
“请太后恕我说话冒撞，我和太后你的起点差不多，虽然我够折腾，到头来不也什么都没得到吗？反而是你一步步稳稳登上高位，达成了一个女子能做到的最大的成就，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开心？
太后心中瓦凉，听得林云微的话，的的确确值得骄傲和高兴。
但是她只觉得心中荒芜，就是手中紧紧抓住的黄金龙椅，也只是让她指尖生凉罢了。
但是她后悔吗？
太后轻微摇头，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我既然做到这个成就了，还要求什么高兴？那重要吗？林云微，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你为何不老老实实待在江南，却要来找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