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婉姝只来了这一次,就再没来过,看样子,竟像是默许了。
齐霁暗暗猜测,五叔和丁婉姝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呀?是不是被韩首长知道后,所以发配到了高原?要不怎么同样都是部下,高德庸就早早升职,五叔却沉寂几年后,才到高原提职。
齐霁很心疼五叔,她去过高原,若是旅游去个几天还好,要是长期居住,对于习惯了平原生活的内地人来说,那种缺氧的滋味太难受了,大脑缺氧,反应都慢半拍。
同时她也感慨,五叔看着一本正经,竟然跟高干子女和高干的老婆都有关系,唉,长得太好,真是麻烦!
不知道远在天边的五叔打没打喷嚏,反正齐霁在京城已经给他定性了。
一周后,李家伦高兴地告诉齐霁说,他父母终于不再反对他们的事了,说他老大不小了,婚姻的事,应该自己做主了,还说,会帮着他把工作调回京城。
齐霁奇怪,怎么韩首长得知自己是孟庆严的侄女,就没反对呢?
好吧,不管了!
好吧!你们家跨军区调动,就跟玩儿似的!
夏日炎炎,周日,市民都凑到北海公园划船,齐霁和李家伦也去了,两人排队轮到一艘小船,划到了湖心,齐霁打着阳伞,轻声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不远处,有一家五口也划着同样的小船,爸爸划船,妈妈拿着小镜子整理着头发,三个半大孩子打打闹闹。
男的说,“王丽梅,你管管你儿子!”
女的说,“不是你儿子啊?”
“我这不是划船呢吗?”
“那我也忙着呢!”
......
听着这家人隐隐约约的吵闹声,齐霁忍不住笑了。
李家伦看她笑,就说,“我小时候,我们家也有过一次这样的划船经历,那次我爸不知怎么想的,非要来划船,然后还非要在船上照一张全家福,我们也是五口,我大哥比我妈都大,唉,别提了,那次的全家福没照成,我倒掉水里了!是我二姐推的,不过是我先打的她,然后她才推的我,结果船一晃,就把我闪下去了。
你猜怎么着?我妈没有第一时间捞我,也没看看我死活,反而上去就扇了我二姐一巴掌,当时我二姐都十八九上大学了,她才不服,直接跟我妈对打起来。唉,你不知道,当时整个大院那么多首长,就再没有比我家更热闹的了。”
“你父亲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李家伦摇头,“是个暴脾气,我和我大哥都挨过打,不过他不打女人,尤其对我妈。我大哥说我爸一辈子的暴脾气都撒他身上了,一辈子的好性子都使我妈身上了,哈哈!”
居然还是宠妻狂魔?
“你不用担心,我爸以后对你也会很好的!他知道你是孟叔的侄女,还挺激动的呢!”
不是,你确定是激动?
李家伦收起船桨,说,“对了,我得到兵团的消息,说是去年的高考,有一百多人考上了大学大专或者中专,今年报名的人更多了,就是本来因为脱离军管、变回农场,就没人种的地,因为高考,荒的更多了。”
“兵团六七千知青,才考出去一百多人?”
“你不知道,十多年没高考了,但凡会写字的都报名了,只不过有不少审查不过关,不被允许高考的。复习时间太短,很多人都差不多是交的白卷,总分400分,分数线才210分,可能过线的还是太少了。据说全国报考570万人,录取的只有27万人。录取率还不到5%。”
“嗯,老三届还有点底子,后面这些小的,在学校里几乎啥都没学到,也难怪考不上。”
“你猜怎么着,刘文静考上铁路中专了,周和平考上师专了,还有些上海和浙江的知青考上不少。”
“那真不错。”齐霁由衷替刘文静高兴,“他们一直没结婚吗?”
“他们三年前就分手了,王建国和江兰也分手了。”
“哦。”
“我真没想到,江兰平时不多话的一个人,做事能那么阴狠。不过她最后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也是活该!”
齐霁看看手表,“租船的时间要到了,我们回去吧!”
“好,一会儿我给你买冰棍!买两根儿,一个奶油味儿的,一个巧克力味儿的!”
“好。”
不远处那五口之家划的小船上,小的两个孩子不知为啥打了起来,你打我一拳头,我抡你一巴掌的,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当父母的也不见管,只是淡淡警告两句,仿佛司空见惯。
结果,齐霁下一秒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小的,一下扑了个空,栽进水里。她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不是救人,而是“当年李家伦是不是也这么栽进水里的?”
本来当爹的一伸手就能捞出那孩子,结果那一家四口都凑到船舷一边,船一下侧翻,将一家五口都扣在了水下。
立刻有人大叫,“不好!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附近不少船都划过来,齐霁两人离得较近,李家伦划得也快,很快到了跟前,他迅速脱下鞋子,只说了一句“等着!”,就纵身跃入水中。
这一家人都不会游泳,后来又跳下去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和李家伦合力将这一家人都送到了岸上。
那家人都没啥危险,只是喝了几口水,坐在岸上有些狼狈。
两个小的孩子嚎哭不止,大概是对淹水心有余悸吧,当妈妈的浑身湿淋淋走过去,抡起手臂,一人给了一巴掌,“让你们打,让你们闹,接着闹啊!”
瞬间止哭。
最大那个还没来得及庆幸,屁股也挨了一脚,“大没大样!就这么给弟弟妹妹做榜样!”
可怜最大那个也不过十岁多一点的样子,在人群的哄笑中,涨红了脸。
齐霁笨拙地将船划到岸边,等待着李家伦上岸,谁知他游到离齐霁不远的地方,忽然脸色大变,啊了一声,一下没入水中,挣扎着露出个头来,又很快沉下去。
“不好!他腿抽筋了!快救人啊!”有人大叫。
齐霁啥都没想,一下跳入水中,游到李家伦身后,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划水,双腿使劲蹬水,气喘吁吁将这个大块头一口气带到岸边,大家七手八脚将李家伦拖上岸,平躺到地上,只见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有人在他鼻下试探,说,“不好!刚才还挣扎呢,咋这么快就没气儿了?呛水了吧?”
齐霁慌了,伸手一试,竟然真的没气!
连脉搏都没探,掰开他的嘴,掏了一把,见没异物,捏住他的鼻子,深吸一口气,低头就做了人工呼吸。
这家伙的鼻子冰凉,下巴冰凉,嘴唇也冰冷,齐医生失去了冷静,她的手有些抖,终于理解单位同事说不能给亲人做手术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做第二次人工呼吸时,察觉到不对,扶着下巴的左手似乎感觉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她连忙抬头,只见李家伦正睁眼看着她。
四周游客也都静静地看着她。
齐医生懵了:什么情况?
有人哈哈地笑,“原来是小对象闹着玩儿呢!”
“年轻人真会玩儿!”
就连那狼狈的一家五口,也笑嘻嘻看着他们,最小的两个熊孩子还跳着脚喊,“哄噢!哄噢!亲嘴儿喽!他俩亲嘴儿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