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正见状，赶紧找来雨衣穿上，又递给向清鱼一件。
“清鱼，你在门口看着点，我去把水沟掏一下。”
“小心点，地滑！”
向清鱼一边穿上雨衣，一边叮嘱道。
许正点头，冒着瓢泼大雨冲进了院子。
雨水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冰凉的雨水顺着雨衣的缝隙往里钻。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蹚着积水，走到院子角落的排水沟旁，蹲下身，徒手清理堵塞在沟口的杂物。雨水混着泥沙，很快弄脏了他的手和裤腿。
向清鱼也没闲着，她找来一把扫帚，努力将漫向屋门口的积水扫开，尽量减少雨水倒灌进屋的可能。
夫妻二人在狂风暴雨中忙碌着，虽然穿着雨衣，但身上也很快湿透了。雷声一阵紧似一阵，闪电不时照亮他们忙碌的身影。
就在这忙碌的间隙，许正抬头望了一眼如同被撕裂的天空和倾泻而下的雨幕，心中那股对洪德全的担忧不受控制地再次涌了上来，而且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强烈。
“这个时间……老洪他们，应该已经拔锚启航了吧？”
许正一边用力抠出沟里的淤泥，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差。
列宁格勒那边，此刻应该是约定的启航时间。
然而，自己这边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茫茫大海上可能遇到的风浪。
“他们出发的时候，天气怎么样？波罗的海那边，这个季节风浪大不大？北大西洋……更是以风高浪急闻名……他们能顺利吗？”
虽然他和洪德全反复推演过航线，考虑了各种可能的气象条件，也相信“先驱者号”作为远洋渔船的抗风浪能力，但此时此刻，他依然无法完全遏制内心的焦虑。
那艘船上，装载的不仅仅是价值数百万美元的拖拉机、机床、技术资料，更是他们未来事业的希望。
但此刻，相比那些冰冷的物资，他更担心的是洪德全和那些船员的安全！那是活生生的人，是他的兄弟，是许多家庭的顶梁柱！
茫茫大海上，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一种无力感悄然袭来。即使他在这里谋划得再周全，当那艘船真正驶入浩瀚无垠的大洋后，许多事情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他只能等待，只能祈祷。
向清鱼似乎察觉到了丈夫瞬间的沉默和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忧虑。
她停下扫水的动作，走到许正身边，雨水打在她的雨帽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她轻声安慰。
“别太担心了，你们不是已经做了最周密的安排了吗？船那么大，洪大哥他们也都是有经验的老海员，知道怎么应对风浪，这里虽然下着暴雨，但是他们那边很可能是晴空万里呢，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向清鱼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像一股暖流，稍稍驱散了许正心头的忧虑。
他抬起头，看着雨水中向清鱼那双充满信任和安慰的眼睛，心中微微一暖。
是啊，担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除了徒增烦恼。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洪德全。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雨水清冽气息的空气，对向清鱼笑了笑。
“嗯，你说的对，他们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说完，他更加用力地清理起排水沟，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和焦虑都随着这淤泥一起清除出去。
雨水依旧滂沱，雷声依旧轰鸣，但许正的心境却渐渐恢复了平静。
忙碌了将近半个小时，排水沟终于被疏通，院子里的积水开始缓缓退去。雨势也渐渐小了一些，从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
许正和向清鱼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回到屋檐下，脱下雨衣，互相看着对方有些狼狈的样子，不禁相视一笑。
“快去换身干衣服，别着凉了。”向清鱼催促道。
“嗯，你也快去换。”许正点点头。
回到屋里，孩子们都乖巧地待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雨声雷声，有些害怕，但看到爸爸妈妈平安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换好干爽的衣服，许正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和连绵的雨丝。
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投向了那遥远而未知的航程。
“老洪，一路顺风。”
他在心中默念。
……
傍晚时分，雨势虽然减小，但依旧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没有停歇的迹象。
天色比往常更早地暗了下来，整个小鱼村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朦胧水汽之中。
因为下雨，孩子们没法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玩耍，早早地就被向清鱼督促着洗漱完毕，钻进了被窝。
或许是被雨天影响了情绪，也或许是玩累了，孩子们今晚睡得格外早，院子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只剩下雨点敲打屋檐和树叶的沙沙声。
许正和向清鱼也早早收拾妥当，躺在了床上。
然而，他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睛，望着被窗外微弱天光映照得朦朦胧胧的屋顶，耳朵里充斥着单调的雨声，脑海里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白天强压下去的担忧，在这夜深人静、雨声连绵的时刻，不受控制地放大、蔓延开来。
“先驱者号……现在到哪儿了？应该已经驶出波罗的海，进入北海了吧？那里的天气怎么样？也像这里一样下雨吗？风浪大不大？”
“老洪他们……习惯远洋航行吗？虽然船员都是好手，但这么长时间的航程，又是陌生的海域，他们能不能扛得住？”
“北大西洋……那可是出了名的风高浪急……万一遇到风暴……”
各种不好的念头，如同窗外冰冷的雨丝，一根根钻进他的心里。
他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应该对洪德全和那艘船有信心，但那种对未知航程的牵挂，对兄弟安危的担忧，以及肩上承担的巨大责任，让他的神经始终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身边的向清鱼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在黑暗中轻声问。
“怎么了？睡不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