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馆出来，几人陪着白龙在街上消食，花不再耳朵一动，“有人跟着我们。”
“说曹操曹操便来。”时栩扬眉一笑，冲着花不再行礼，“还请主上回避。”
花不再其实很想去看看热闹，可三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仿佛没有拒绝的权力。
“我不会认错，都说那人只看了霍少城主一眼，少城主连疼都不会喊，定是狐族媚术，再不济也是魔修。”张正马斩钉截铁，“多少年没见过类人的狐族了，捉到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可我听闻，那狐妖出马，光是威压就……”
“那是另外一人。”张正马打断犹豫的同伴，“你我都是五阶修士，十宗长老都可当之，联手不惧六阶，区区狐妖，怕什么？”
“是……吗？”死胡同内，时栩妩媚一笑，“两位郎君，当真不怕吗？”
“生得如此美艳，”张正马冷笑，率先拔剑指向时栩，“兄弟，收了狐妖，你我也可好好享受一番。”
此话一出，同伴也起了心思。
都说狐族最擅房中术，那可是……大街小巷话本子中都有的狐狸精啊……
黎雾川气得面色发白，不顾三阶修为，同样举剑，“捉妖师最要紧便是为人清正，你们心思如此龌龊，是如何配当捉妖师的！”
话音落下，她想起镜黎前辈曾对她的嘲讽。
是啊，连她这样能做出半途劫财事的人都能成为捉妖师中的清流，其他人又有何不可的？
时栩仿佛看出黎雾川的心思，手掌搭在黎雾川肩头，“阿川，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知错能改，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可以比的，切莫乱了道心。”
时栩与黎雾川在与两个菜鸡捉妖师互啄的功夫，花不再正想方设法想要摆脱蔺慈安去看热闹。
奈何蔺慈安守她滴水不漏，不论她找出什么借口，便宜大师姐就跟一座大山似的岿然不动，怎么甩都甩不掉。
花不再放弃挣扎，索性满大街逛吃逛吃。
“蔺慈安，你好像对妖森的小动物格外宽容。”从时栩起花不再就有所察觉，蛛离更是如此。
照理说，她们帮了蛛离一把，有因果，收点感谢费也应当，可蔺慈安却坚持以物易物，不占一点便宜。
“或许是……”当着花不再的面，蔺慈安倒是没有嘴硬，“千年前，妖森对你不错。”
责怪妖森不作为是一回事，妖森惨淡的处境也是事实。
花不再看着蔺慈安乖顺老实的模样，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蔺慈安，我的仇可以自己报，不用你。”
蔺慈安不懂花不再的意思，但这样的话她并不爱听，仿佛将她和白龙两个人算的清清楚楚。
是“你和我”，而非“我们”。
“我在梦境中看见的你，温和有礼，是人人都敬仰尊崇的学院大师姐，凡你所到之处，人人都敬你服你。”花不再回忆起她见到过的另一个蔺慈安，“我不想你为了帮我，违背本心，身负血仇是一件残忍事。”
“而我经历过残忍，也无所谓再多背上一件，又或者……我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花不再语气平静，“这一生就这样也好，报完仇，一了百了。”
让一个本性善良温和的人举剑挥向同族，对蔺慈安而言，太残忍了。
“是最近觉得你人还不错才给你的宽待哦，”花不再抽走小贩摊上的一串糖葫芦，也不说给钱，“这些年，我病了，你也病了。”
蔺慈安随手塞给小贩一枚灵币，快步跟上白龙，“再再，我不善良，我可以，我们一起去报仇。”
对于这话，花不再只是挑了下眉梢，并未多言，也没有解释那句“我病了，你也病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二人在街边说着话的功夫，不远处骤然爆发出一阵阵兽吼之声，引得众人侧目。
白龙面色一变，一路朝着声源处飞奔，哪料蔺慈安却以强势的姿态攥住她的胳膊，“去不得，你想听，让时栩回来说与你听。”
人是不可能去到那边的。
花不再眼中怒气升腾，大力甩开蔺慈安的手，“滚开。”
可到底是没往那处去。
上一秒还安静平和的气氛在这一刻骤然间降到了顶点。
带着怒气的随手一甩，脆弱的客栈房门登时四分五裂，店小二听到动静急匆匆赶来查看动静，却见房间内乱得一塌糊涂，那一脸病容的女子坐在仅剩的一张矮凳上连声咳嗽。
“换个好的房间给我们。”蔺慈安给出一袋灵币。
有钱自然什么都好说，店小二手脚麻利给二人换了一间房。
“你知道它们在说什么吗？”花不再冷不丁开口。
蔺慈安摇头，她并不通妖族兽语。
白龙沉声开口，“剥皮之仇，剜肉之痛，我妖森记住了，蔺慈安，你等着吧，凉城会迎来妖森的报复。”
蔺慈安沉默良久，“再再，此刻的妖森发动受潮，无异于飞蛾扑火。”
“那又如何？仇不报了？能杀一个是一个。”花不再满不在乎，“你不是能耐么，你站到妖森的队伍里去不就好了？届时我可以离得远远的，满足你。”
白龙忽而站起身，主动牵上蔺慈安的手，扶着她坐下，指尖捏着蔺慈安的耳垂，轻声道，“只要你……杀光所有人，解我心中仇，蔺慈安，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蔺慈安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应下，“好。”
花不再发觉便宜大师姐的耳朵异常好玩，柔软得同她之前玩过的弹弹球似的，玩着玩着还带变色，不过是随意把玩揉捏片刻，那耳垂红得发艳。
她饶有兴致地将大半体重都压在蔺慈安身上，柔软紧紧贴着蔺慈安的后背，在她耳畔轻声细语：“那你……你想要什么呢？姐姐。”
睫羽低垂，明知这些不过是白龙刻意装出来的假象，可蔺慈安的心依旧如同有一万只小鹿似的，横冲直撞，闹个不停。
她抬起手，向后箍住花不再的手腕，“我想你活。”
这是她唯一能给花不再争取到的机会，这次不行，第二次，她不知道还能从何处下手。
“一言为定。”白龙痛快应下，仿佛方才那娇滴滴央着大师姐的人不是她，她潇洒抽手，坐回到一旁，“真好啊，哪怕不能亲眼瞧见，只要得知人族将伏尸百万，心中也算大快。”
回来的时栩得知蔺慈安竟要给妖森撑腰，惊异不已，“那样，你的名声可就臭了，在人族眼中，你与叛国奸贼无异。”
白龙听在耳中，却没说什么，双手托腮看着窗外风景。
满场之人唯有黎雾川为蔺慈安的站队而紧张不已，“前辈，万万不可！”
她抱拳请求蔺慈安。
一旦蔺慈安插手，注定要来的兽潮将毫无胜算可言。
“有何不可？你去那捉妖师的地界，看见什么了？”白龙眸光冰冷，“是比你所知的残忍要慈悲，还是比你所知更残忍？”
黎雾川沉默半晌，才支吾着道出一句：“即便如此，那两个捉妖师已为此付出代价，何必……”
“那些被他们折磨的妖兽做错了什么呢？不说他们，蛛离又做错了什么？她笨她就活该被人骗得险些连命都丢了？”
花不再气得随手一挥，桌上茶盏应声碎了一地。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妖族笨一点傻一点，就要被你们屠戮？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这些自诩清正的捉妖师做了什么？你与他们就是一丘之貉，虚伪不堪！蔺慈安要参局是我求的，你有本事，你也求。”
蔺慈安知道，白龙这是因那些妖兽的咆哮声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同为笼中困兽，她的情绪太容易被牵引。
[宿主，你当真要做？]百解以为宿主只是先假意应下来，哄着白龙玩的。
蔺慈安嗯了一声：[做。]
百解：……
[早知你要这么做，还不如听小花的，你一个人帮她把仇报完得了。]
都要在这讲究因果的世界里杀与自己没有因果线的人，杀一百个和一千个也没有区别，何必费劲巴拉，最后两头不讨好。
[人总有奢求，我也会有。]蔺慈安无声笑笑，[奢求做不到，自然就只剩下实际的，我盼她活，她却不盼我活。]
极限二选一，蔺慈安选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