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与浓雾渐渐散去，露出的景象宛如修罗地狱。
白骨祭坛的废墟上，暗红色的血煞能量如粘稠的液体般缓缓流淌，所过之处，无论是泥土还是岩石，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爆炸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边缘，一滩滩分不清你我的血水，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而在这片地狱景象的中央，那片曾是仙境的万灵乳池，此刻已变成一锅混杂着泥土、碎骨和灵液的浑浊汤粥。
数百名神武院弟子，正像疯了一样泡在其中，贪婪地吸收着每一丝残存的能量。
突破的灵光此起彼伏，伴随着他们脸上如痴如醉的狂热，构成了一幅荒诞而诡异的画卷。
雷昊阳悬浮于半空，周身跳跃的紫色电蛇将他衬托得如同降世的雷神。
他猩红的双眼扫过下方这群在他眼中与蝼蚁无异的同门，扫过那片被玷污的机缘，胸腔中积压的怒火与杀意，终于攀升到了顶点。
夜魅跑了，李风灵和萧炎那群杂碎也跑了。
但没关系。
只要将这些碍眼的苍蝇全部清理干净，这片被污染的机缘，依旧是他的。
他有信心，凭借雷家秘法，将那些驳杂的血煞之气炼化，最终将所有好处尽数吞下。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贪婪彻底压过了最后一丝理智。
“所有人都给我滚出乳池！”
声音不高，却如同万载寒冰凝结的冰锥，裹挟着精通巅峰的恐怖威压，狠狠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否则，死！”
狂暴的雷光在他周身疯狂跳跃，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窒虞的焦糊味。
乳池中的狂欢为之一滞。
不少弟子被这股恐怖的杀意惊醒，脸上露出畏惧之色，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刚刚从精通初期突破到中期的弟子，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被贪婪冲昏的头脑让他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他红着眼睛，从泥浆里站起身，指着半空中的雷昊阳，嘶声咆哮：“凭什么！此乃神武秘境的无主之物，见者有份！雷昊阳，你休想独吞！”
这一声呐喊，如同在滚油中丢入了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是啊，凭什么？
我们也是凭本事冲进来的，凭什么你一句话就想让我们放弃这天大的机缘？
雷昊阳看着那只敢于挑衅自己的“出头鸟”，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眼中紫光一闪。
“聒噪。”
他连手都未抬，一道手臂粗的雷蟒便从他周身狂舞的电蛇中呼啸而出，后发先至。
“啊——！”
那名弟子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成惊恐，他甚至来不及撑起护体灵光，就被雷蟒一口吞没。
紫光爆闪，一声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原地只剩下一具冒着青烟的焦黑人形，直挺挺地栽倒进浑浊的池水里。
浓郁的焦糊味，混杂着灵液的香甜，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血腥而残酷的一幕，非但没有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反而彻底激起了所有人的凶性。
死亡的威胁，在触手可及的“超凡”大道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人群中，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
“雷昊阳要杀人灭口，独吞宝物！他再强也只有一个人！我们一起上，他绝对不是对手！”
“对！大家一起上！法不责众！”
“杀了他！机缘就是我们的了！”
“斩妖除魔，卫我道统！”
不知是谁，又把那句冠冕堂皇的口号喊了出来。
一瞬间，所有人的贪婪，都找到了一个“正义”的宣泄口。
“杀！”
上百名弟子暂时放下了彼此的争夺，通红的眼睛齐刷刷地锁定了半空中的雷昊阳和他身后仅剩的几名雷霆小队队员。
下一刻，五颜六色的灵力攻击，如同决堤的洪水，铺天盖地地朝着雷昊阳倾泻而去。
“找死！”
雷昊阳彻底暴怒。
他没想到，这群他从未放在眼里的蝼蚁，竟敢真的向他挥动屠刀。
“雷光屏障！”
他身后的几名雷霆小队队员脸色煞白，连忙联手撑起一道巨大的雷光护盾。
“轰！轰！轰！”
密集的攻击砸在屏障上，炸开一圈圈剧烈的能量涟漪。
雷光屏障剧烈地晃动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仅仅支撑了不到三息，便“咔嚓”一声，应声碎裂。
“队长！”
两名队员被狂暴的能量反噬，当场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雷昊阳陷入了他进入秘境以来，最被动，也最荒唐的局面。
他就像一头闯入蚁巢的雄狮，虽然每一次挥爪都能拍死成片的蚂蚁，但更多的蚂蚁却悍不畏死地从四面八方涌来，爬上他的身体，疯狂撕咬。
“雷龙破！”
雷昊阳怒吼一声，双手推出，一条完全由紫色雷霆构成的巨龙咆哮而出，瞬间清空了前方扇形区域内的十几名弟子。
可他刚刚轰开一个缺口，侧面和背后，又有数十道攻击接踵而至。
他瞬间陷入了人数战争的汪洋大海，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
远处，数百丈外的密林中。
李风灵一行人隐蔽在一处断崖后，静静地注视着那场荒诞的围杀。
“啧啧，真是精彩。”
龙茵抱着胳膊，幸灾乐祸地看着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的雷昊阳，
“狗咬狗，一嘴毛。这姓雷的平时不是很威风吗？现在怎么跟个落水狗一样。”
她抱着胳膊，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活该！谁让他平时那么嚣张。”
“他不是嚣张，是傲慢。”
李风灵靠在一棵古树上，声音平静，
“他从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所以也无法理解，当蝼蚁的数量多到一定程度时，同样可以吞噬雄狮。”
萧炎扛着玄重尺，看着那片混乱的战场，眉头微皱：“这股力量，若是能加以引导……”
“引导不了。”
李风灵摇了摇头，
“他们不是为了正义，也不是为了团结，只是为了自己。一旦雷昊阳倒下，他们会立刻为了争抢池水而自相残杀，甚至比现在更惨烈。”
众人闻言，皆是一阵沉默。
这便是赤裸裸的人性。
战场中心，即便是被数百人围攻，雷昊阳爆发出的战力依旧令人心惊。
每一招每一式都霸道绝伦，那些精通初、中期的弟子，在他面前几乎撑不过一招。
这片刻的功夫，已经有不下五十人化作了他雷法下的焦炭。
“姐姐，我们……”
苏瑶看着那惨烈的一幕，有些不忍。
那些毕竟都是神武院的同门。
“他们是自找的。”
李风灵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她的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如同最冷静的猎手，审视着每一处细节。
她看到了雷昊阳每一次攻击后的短暂凝滞，看到了他体内灵力运转的节奏，看到了那些神武院弟子在贪婪驱使下的疯狂与愚蠢。
这些人，不值得同情。
“风灵，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萧炎扛着玄重尺，沉声问道。
他身上的气息有些不稳，显然刚才与夜魅的对拼消耗不小。
“不急。”
李风灵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战场边缘的另一处。
在那里，水清浅和水清芸、洛清凝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侧的阴影中绕行，试图与她们汇合。
江月澜的怀里，林月瑛依旧昏迷不醒，但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
“等。”
李风灵只说了一个字。
她在等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