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将圣城罩得密不透风。
露天祭坛上,银白法阵被十二盏幽蓝火焰的灯点亮,符文在石板上流转着冰冷的光,驱散了些许阴冷。
到场的人不多,却个个身着绣金祭袍或洁白的圣袍,气息沉凝如渊,连空气中都飘浮着压抑的肃穆。
而远处的高台上,几个身着白金色教袍的身影正端坐着,目光如寒潭般深邃,平静地注视着祭坛上,隐隐透着无形的威压。
他们的教袍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荆棘十字徽记,领口与袖口缀着细碎的蓝宝石,在幽蓝烛灯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与下方教徒的肃穆形成鲜明对比。
那应该便是长老会的成员。
“都到这种时候,居然还将精力浪费在这种地方。”
一旁的艾莉丝抱着怀,显然不屑教廷大费周章地布置仪式现场上。
“这或许事关他们的信仰,”布莱克摇摇头,“只能期望之后他们愿意对等的多付出些精力。”
“呵,就是不知道到时他们的主会不会救他们。”
看得出来,艾莉丝对于教廷插手阻拦她的计划相当不满。
“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艾莉丝扭过头,“你进行过时间窥视,那么你应该也知道灾难的具体情况?”
出乎艾莉丝预料的,布莱克摇摇头。
“很遗憾,我知道的情报甚少,”布莱克望着祭坛,“所以我也寄希望于这场仪式可以带来更多的情报。”
“为什么?”
艾莉丝不解,“既然已经清楚时间,为什么不干脆多尝试几次搞清楚所有的情报。”
“做不到。”
布莱克说出实情:“毁灭几乎是发生在一瞬间……根本没有时间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依旧记得,上一秒还在辉煌的皇城,随着巨龙张开血盆大口,下一秒瞬间被烈焰吞噬,一切化为乌有。
而这仅仅是灾难之一的【毒龙霍格】所带来的毁灭……而预言中的其余三者他甚至没有机会洞察其真实面孔。
而听到布莱克的话后,艾莉丝也罕见地流露出异常凝重的神情。
就在这死寂的氛围中,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缓缓从祭坛后侧传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布莱克抬起头,只见四名身着纯白圣袍的教徒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簇拥着一道佝偻的身影——正是上一任大主教。
昔日的大主教,此刻明显苍老了太多。
他消瘦的脸颊凹陷下去,皮肤像枯树皮般布满褶皱,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散乱地贴在额前,压弯的脊背几乎要靠搀扶才能挺直。
远远看上去简直就像几人在搀扶着一具干尸般。
教徒们松开搀扶的手,老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屈膝跪在阵眼中央的符文凹槽前。
他枯瘦的膝盖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闷响,散乱的银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凹陷的脸。
他缓缓抬起头,用那凹陷的眼睛看向站在前方的戴安娜,眼神中没有恐惧,反而是近乎平和的庄重,他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仪式启动。”
戴安娜的声音毫无波澜。
话音刚落,围在法阵外围的数十名白衣教徒同时上前一步,形成一个规整的圆环。
他们双手交叠于胸前,低头垂目,嘴唇无声地翕动起来——没有激昂的圣歌,只有低沉、整齐的默诵声,像古老的咒语般渗透进空气里。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与祭坛上流转的银白符文共鸣,让整个空间都泛起细微的震颤。
布莱克和艾莉丝都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饶是艾莉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阵仗。
随着教徒们的吟唱渐入高潮,祭坛上的银白纹路突然迸发出刺眼的光芒,硬是将这个夜晚照的如白昼。
亮光像是有无数条发光的溪流在石板上奔涌,最终尽数汇入阵眼处的老人体内。
那光芒越来越盛,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整个空间的震颤也愈发明显,脚下的青石板都在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老人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嘶吼,打破了默诵的规整。
紧接着,只见他枯瘦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原本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球却翻成了惨白的颜色,只剩下眼白在强光中泛着诡异的光。
无数细碎的信息流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涌入他的大脑,他的头颅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双手在身前胡乱抓挠,像是在抗拒着某种无形的绞杀。
“情况有些不对。”艾莉丝眉头紧蹙。
而此刻的戴安娜此刻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立刻呼喊那些吟唱的教徒。
“停下来!”
但是那些教徒仿佛没听到一般,也没有理会老人痛苦的挣扎,只有唇齿鼓动着。
戴安娜似乎明白了什么,扭头看向远处高台上端坐着的一众身影——他们依旧保持着端坐,目光冰凉无情的镜子,直直将台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见此,戴安娜脸色微沉。
“呃……啊……”
低沉的痛苦呻吟从老人喉咙里挤出,混着教徒们不停歇的吟唱,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嘈杂。
他的脸颊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凹陷的眼窝下,暗红的血珠顺着皱纹滑落,滴在发光的纹路上,瞬间被蒸发成一缕青烟。
布莱克的目光紧锁着台上的大主教。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精神屏障正在飞速崩塌——那股涌入的信息量之庞大,早已超出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祭坛上!
戴安娜抬手,然后重重地拍在祭坛上!
下一秒,祭坛泛起的白光逐渐褪去。
而台上的老人也逐渐停止抽搐,一头重重栽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仪式被打断,亮光散去重新归于夜晚的黑暗,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后,远处的台上传来一道沙哑而肃重的声音。
“戴安娜大主教,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清楚打断庄重仪式的后果。”
戴安娜顺着视线看去,指着瘫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老人平静解释道:“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而且他如果死了,那么什么都得不到。”
这次台上并没有回应,只能看到那几人的身影微动,似乎是在讨论些什么
“真是一出好戏。”
一旁的艾莉丝莫名勾了勾嘴角。
可话音刚落,那抹笑意便骤然僵在脸上。
她眉头猛地一蹙,抬起头,眼眸中瞬间凝起锐利的锋芒,目光直直穿透祭坛上方的昏暗天幕。
下一秒,天幕中骤然无声地裂开一道漆黑的裂隙!
无数幽紫符文在裂隙中疯狂流转,一股令人窒息的魔法气息悄然凝聚!
刹那间,天幕裂隙中雷光暴涨,幽紫符文骤然化作密密麻麻的雷蛇,在黑暗中交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电网。
一切几乎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台上的戴安娜这时也察觉到异常,抬起头。
“滋啦——”
刺耳的雷鸣撕裂夜空,一道水桶粗细的紫黑色雷霆自电网中央轰然劈落,裹挟着毁灭般的威压。
直直砸向祭坛中央的戴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