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泽被巳一顿输出说得有些窒息。
看起来最没脑子的蛇其实是个哲学蛇？
孟泽低头看了看，其实不仅是被巳一串质问说得窒息，还是巳缠绕他的力气越来越重。
巳的蛇瞳紧紧锁住孟泽，那冰冷的竖瞳里没有戏谑，没有好奇，甚至没有杀意，只有凝视。
那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注视。
缠绕在孟泽身上的蛇身越收越紧，孟泽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空气被迅速挤压出肺部。
孟泽的脸因缺氧而涨红，他徒劳地用手去掰扯那滑腻冰冷的蛇躯，却如同蚍蜉撼树。
“系统，启用静电防护。”
“算了……”
在孟泽对系统发出指令的同时，巳突然松开了力道，上半身化作人形，下半身是蛇形，盘在了一边。
孟泽突然脱力，立刻跪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胸腔和肋骨处传来阵阵隐痛。
“杀了你的话，大人他们都要找我麻烦，算了，好麻烦。”巳叹了口气，用人形那张清秀的脸庞做出无辜的表情，“你们打你们的就好了，我只想睡觉。”
他的蛇尾也化为人腿，走到孟泽面前伸出手，“带你转转？”
孟泽原地喘了几口气，脑子里快速思考着巳的立场。
从刚才的几句话来看，巳对于自己也好，对于狼刃也好，都是用旁观者的视角在观察。
换句话说，他没有立场。
他想杀孟泽，是因为他讨厌神的态度。
他不杀孟泽，是因为他懒得处理应付杀了自己之后的麻烦事。
好消息，巳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兽人。
更好的消息，巳不是个笨蛋，是个有哲学思辨的兽人。
至于坏消息，不重要。
有两个好消息就够了。
孟泽很快就调整好策略，忽视眼前巳伸到眼前的手，撑着膝盖，又弯腰喘了几口气。
而后，孟泽慢慢直起身，胸腔的闷痛让他动作有些滞涩，他叹了口气，“神，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笑了笑，“所以打个赌怎么样？我会打败狼刃，也会打败神。”
巳似乎没想到孟泽作为祭司、神使会说神的坏话。
但他接受能力十分良好，快速就调整过来，有些好奇地看向孟泽，“你这样说神，神不会生气吗？”他又歪头思考了一下，“野兽确实也有能力反抗兽人，但最终还是会杀死的。神只会比兽人更厉害……”
巳沉默了一会儿，笑起来，“好呀，我们赌。”
孟泽有些疲惫，点了点头，“嗯。”
根据孟泽浅薄的认知，喜欢站在第三视角观察世界的、哲学的观察者们，很多都有很强的好奇心和验证的态度。
就好像现世许多哲学思辨能力很强的人类和那些哲学家，很多都很想知道人类最后的结局究竟是什么。
巳亲亲密密地跟在孟泽身边，带着孟泽向奴隶区走，一边走一边挑了挑下巴，“你看那些奴隶，他们曾经也想逃呢，后来小八爪来了，他们就彻底变成了奴隶。”
他歪头看着那个蹲在家门口麻木砍着木头的兽人，眼中没有同情也没有厌恶，而是好奇，“你说，他还算活着吗？”巳抬手比划了一下，点了点脑子，“如果没有了这个，还算活着吗？”
巳说的抽象，似乎还没有一个词能来形容他说的东西。
“我们通常叫这种东西为‘思想’，就是……” 孟泽斟酌着用词，目光落在那个机械般重复劈砍动作的奴隶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巳的耳中。
“就是让他之所以是他的东西。是他会笑、会哭、会爱、会恨，会为了某个目标去努力，哪怕失败也会继续尝试的那股内在的推动力。”
这个话题有些深奥了，孟泽甚至有些担心巳能不能听懂。
巳点了点头，“哦，这是两种活着，一种是身体的活着，一种是真实的活着。真实的活有感觉，喜怒哀乐懒惰勤奋，但身体的活只是活。”
这么想着，巳的脸上似乎带上了一些兴致，又侧头看孟泽，“你在交易区讲的反抗的故事，是想让这些奴隶成为你的内应吗？现在他们都听不懂喽。”巳的语气带上一些幸灾乐祸，“大人还把这事儿当笑话一样讲给我听过。”
巳笑起来，亲昵地贴近孟泽，“大人还让我把你看见这些奴隶的表情转述给他呢。”
他贴着孟泽的脸看起来，“你果然跟别人不一样，你虽然变得很迟钝了，但还没变成傻子。”
“所以，你和大人对上的话，你会赢。”巳很笃定地点了点头，“肯定会。”
孟泽的眼皮跳了跳。
这个巳，太奇怪了。
孟泽转头看向巳，巳抓抓脸，理所当然道，“曙光城的兽人慢慢地不像兽，更像你了，你是人。而兽人会打赢兽，人会打赢兽人。”
他像说绕口令一样，得出了一个直击本源的事实。
孟泽这还是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巳没去学哲学真是可惜了。
“巳，你认字吗？”
孟泽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巳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而是点了点头。
“不太多，很多东西都是小芽哥给我念。”他耸耸肩，“我对你的故事没兴趣，不是帮助曙光城兽人变聪明的，就是教唆狼刃兽人反叛的，都对我没用，所以我不想学认字。”
“麻烦。”
看得出来是很懒的一个兽了。
孟泽看似在兽皮袋里掏了掏，实际上从系统兑换了一本装帧古朴、但内容经过系统筛选和简化的哲学入门书籍，封面上用这个世界的通用文字写着的《哲学启蒙》。
他将书递给巳，语气平静，“这本书里，或许有更多关于‘思想’，关于‘不同的活着’的探讨。不是故事，也不是教唆，只是一些……可能让你觉得‘有趣’的想法。看不看，随你。”
巳拿着书，笑起来，“你在讨好我，想让我背叛大人？”他自然地把书收起来，“谢谢你的书，但是我不会背叛大人的，应付大人会很麻烦。”
他耸耸肩，“但是作为感谢，我可以送给你一个礼物。”
两人逛完了整个奴隶住宿区，站在了奴隶区和主帐、雪豹区的交界处。
这里有着明显的地势落差，奴隶区位于较高处。
通往主帐和雪豹区的路径仅有两条狭窄的通道，其余地方皆被茂密且带着尖锐倒刺的荆棘丛严密封锁，像是提防着这些麻木的奴隶有朝一日清醒过来，会失控地冲向下方。
巳站在地势边缘，低头看了看那令人望而生畏的荆棘丛，又侧头看向身旁的孟泽，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纯真的笑容，“你怕痛吗？”
孟泽：？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巳就抬起手，一把将孟泽推向了荆棘。
孟泽猝不及防，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沿着陡坡狼狈地翻滚而下，尖锐的荆棘无情地撕扯着他的衣物和皮肉。
孟泽：！
以后还是得离这种疯子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