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袭后的公寓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渣散在地板上,墙面被熏得发黑,连桌椅都歪歪扭扭地倒在一旁。
江逾朝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拾着腊梅的花瓣,一片一片放进掌心,眼神里满是不舍。
顾晏辞站在一旁,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涩,转身从工具箱里拿出锤子和木板:“先修窗户,不然晚上会着凉。”
江逾朝点点头,把花瓣轻轻放在桌上的瓷盘里,起身走到他身边:“我帮你递东西。”
顾晏辞嗯了一声,踩着凳子爬上窗台,开始拆卸受损的窗框。
他的动作不算熟练,额头上很快渗出细汗,江逾朝站在下面,仰着头,手里拿着钉子和扳手,时不时提醒他:“慢点,别摔下来。”
顾晏辞低头看他,阳光落在江逾朝的脸上,睫毛长长的,带着一层柔光,心里突然觉得无比安稳,笑着说:“放心,摔不着,我还得陪你种腊梅呢。”
拆卸旧窗框时,一块松动的木板突然掉下来,顾晏辞下意识地伸手去挡,手背被划了一道口子,血立刻渗了出来。
江逾朝惊呼一声,快步跑过去,抓住他的手:“你怎么样?疼不疼?”
他的声音带着焦急,眉头紧紧皱着,低头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
顾晏辞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反过来握住他的手:“小伤,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都流血了。”江逾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拉着他走到桌边,拿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擦拭伤口。
酒精碰到伤口时,顾晏辞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却没出声,只是专注地看着江逾朝认真的侧脸。
江逾朝缠绷带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带着微凉的温度,让顾晏辞的心泛起阵阵涟漪。
“好了,别用这只手使劲。”江逾朝帮他系好绷带,抬头对他说。
顾晏辞点点头,却没松开握着他的手,反而轻轻拉了拉,把他拽进怀里:“逾朝,有你在真好。”
江逾朝靠在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脸颊微微发烫,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肩窝:“我们本来就该这样。”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顾晏辞先松开手:“先把窗户修好,不然晚上风大。”
江逾朝嗯了一声,重新拿起钉子,递到他手里。
这次顾晏辞格外小心,江逾朝站在下面,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生怕他再受伤。
阳光透过未修好的窗框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的身影依偎在一起,构成一幅温暖的画面。
修好窗户时,已经是中午了。
顾晏辞从外面买来新的花盆和花土,江逾朝把那粒腊梅种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走到窗边的角落,蹲下身子开始松土。
顾晏辞在一旁帮忙,把花土一点点倒进新花盆里,两人的手指偶尔碰到一起,都会不约而同地顿一下,然后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暧昧。
“种子要埋多深?”顾晏辞看着江逾朝小心翼翼的样子,轻声问。
江逾朝想了想:“大概两指深就好,太深了发不了芽。”
顾晏辞点点头,看着他把种子放进土里,然后轻轻覆盖上花土,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呵护稀世珍宝。
“浇点水吧。”顾晏辞递过水壶,江逾朝接过,慢慢往花盆里浇水,水流滋润着土壤,也像是滋润着两人心中的希望。
“等它发芽了,我们就能看到新的腊梅了。”江逾朝直起身,看着花盆,眼里满是期待。
顾晏辞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等战争结束,我们在苏州的院子里种满腊梅,让整个院子都飘着香味。”
江逾朝点点头,转过身,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这个吻很轻,却带着满满的情意,让顾晏辞的心跳瞬间加快。
下午,邮差送来一封信,是老周从延安寄来的。
江逾朝拆开信封,认真地读着,脸上渐渐露出笑容。顾晏辞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眉眼弯弯的样子,忍不住问:“周叔说什么了?”
江逾朝把信递给他:“周叔说延安现在形势很好,邀请我们战后去延安工作,那里需要懂外文的翻译,也需要办报的人。”
顾晏辞接过信,快速地读了一遍,抬头看着江逾朝:“你想去吗?”
江逾朝点点头:“想,那里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志,我们可以为国家做更多事。”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看着顾晏辞:“可是我知道你对《沪江日报》有感情,要是你不想去……”
“我跟你去。”顾晏辞打断他,语气坚定,“你去哪,我就去哪。《沪江日报》我已经交给可靠的同事了,他们会继续把报纸办下去,宣传抗日。对我来说,你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眼眶一下子红了,伸手握住他的手:“顾晏辞,谢谢你。”
“傻小子,跟我说什么谢谢。”顾晏辞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划过他的脸颊,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水,“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不准再一个人胡思乱想。”
江逾朝用力点头,把脸埋在他的手掌里,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里无比踏实。
晚上,两人坐在修复好的窗边,窗外的夜色渐浓,远处的灯火星星点点。
新种的腊梅种子静静躺在花盆里,仿佛在孕育着新的希望。
顾晏辞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怀表,放在手心,表盘上的裂痕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却依旧能听到“滴答”的走时声。
“你看这怀表。”顾晏辞把怀表递给江逾朝,“它碎过很多次,我以为再也修不好了,可钟表铺的师傅还是把它修好了,虽然裂痕还在,却能继续走下去。”
江逾朝接过怀表,指尖轻轻抚摸着表盘上的裂痕,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的关系,就像这枚怀表。”顾晏辞握住他的手,语气认真,“以前我混蛋,伤害了你,让我们的关系碎得不成样子,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可你还是给了我弥补的机会,就像这怀表,虽然有裂痕,却还能继续走下去。”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恳求,“逾朝,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管是战争还是别的,我们都一起面对,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真诚,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怀表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他想起以前在阁楼的囚禁,想起被摔碎的怀表,想起租界巷口的舍身相护,想起医院里的真相,想起这一路的艰难与不易,心里百感交集。
他知道,顾晏辞是真的变了,为了他,放弃了家族,对抗了日军,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好。”江逾朝抬起头,看着顾晏辞的眼睛,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我们永远一起面对,再也不分开。”
顾晏辞听到这句话,激动地把他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江逾朝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手里紧紧握着那枚怀表,眼泪无声地滑落,这一次,是感动的泪,是幸福的泪。
顾晏辞低头,吻住他的唇。这个吻不像之前的温柔试探,而是充满了占有与珍视,带着压抑已久的情感,热烈而深沉。
江逾朝闭上眼睛,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舌尖缠绕,呼吸交织,把所有的委屈、感动、珍惜都融入这个吻里。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来淡淡的夜雾,新种的腊梅种子在花盆里安静地孕育着,怀表放在两人身边的桌上,“滴答”声清脆而坚定,像是在为他们的承诺伴奏。
顾晏辞抱着江逾朝,在他耳边轻声说:“逾朝,我爱你。”
江逾朝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在他怀里蹭了蹭,轻声回应:“我也爱你。”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向对方表白,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最真挚的情感。
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他们终于冲破了所有的阻碍,坦诚了彼此的心意。
夜深了,两人躺在床上,江逾朝靠在顾晏辞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渐渐有了睡意。
顾晏辞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心里盘算着去延安的准备,想着以后的日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只是他不知道,去延安的路途并不平坦,日军虽然节节败退,却仍在沿途布下了不少关卡,他们想要顺利抵达延安,还需要经历一番波折。
而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顾家长辈的残余势力,还在暗中盯着他们,想要伺机报复。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安静而美好。
他们都在期待着未来的生活,却不知前方还有新的挑战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