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儿时在祖庙偷听大臣密谈，眼神漠然如夜，一言未发。
还有那日雪山古庙前，赤玄子遗下的魂书中，有一句话。
“万魂归一，方能再启魂门真主之印。”
霍思言骤然心悸，脑中一阵嗡鸣，脚下水镜如波纹般泛动。
“这些是……魂珠记忆？”
她低声问。
“是魂术之秘。”
少女缓缓道。
“你所见皆为真相一角，但不足全貌。”
“你还不能醒，为何？”
“因为那位魂主，正在寻你。”
话音未落，整个水镜空间猛然一颤，一道如同巨钟般的震荡之音自远方传来，夹杂着阴冷可怖的低语。
“霍思言，归来吧……”
霍思言眸光一凛。
下一瞬，虚空裂开，一只由浓重黑气凝成的魂影之手，直接破镜而出，朝她狠狠抓来！
“醒！”
少女一声厉喝，化作流光钻入霍思言眉心。
霍思言顿觉神魂刺痛，意识刹那回拢。
“咳……”
昏暗的岩洞中，霍思言猛地睁眼，咳出一口黑血！
“醒了！”
沈芝惊喜扶住她。
“你终于醒了！”
谢知安紧紧捏着她的手，眼眶发红，低声道：“你昏了三日……”
霍思言却仿若未闻，眸光尚带迷离之色，喃喃吐出一句：“归魂之印……真主之门……太后、魂书、皇帝……全都在瞒我。”
“我要回昭国。”
岩洞外，风雪未歇，寒意凛冽。
数日未歇的暴雪仍肆意卷动着东溟山岭的荒凉。
霍思言披上斗篷，立于洞口，神情未定，望着远方皑皑雪色，眉头始终未曾舒展。
沈芝和谢知安站在她身后，面色各异。
谢知安率先开口，低声道：“你醒来之后，一直神思不宁，梦到了什么？”
霍思言缓缓转身，目光沉静。
“我去了归魂珠的深层识域，看到了魂术真正的来路，也……看到了太后的过往片段。”
“太后？”
沈芝顿了顿，眼中划过一抹冷意。
“你是说……她早年便已涉魂？”
“比我们想象得更深。”
霍思言缓声道。
“魂术在昭国宫中埋藏多年，不止是魂门残脉那么简单，太后与赤玄子、归魂珠、乃至皇室都有交集。”
她语气顿了顿，继续道：“而归魂珠，在唤醒我时，提到了“真主之门”。”
沈芝微惊。
“那不是……魂门旧书中记载的终极之印？开启者将掌万魂之术，控生死之界？”
“但前提是，必须集齐三重魂印。”
霍思言轻声一笑，似在嘲讽。
“而现在，赤玄子的魂印已灭，魂门被毁，太后手中握着一枚，皇帝也定不会一无所知。”
谢知安眉头紧锁。
“你想重回昭都？”
霍思言点头：“不只是为查魂术本源，更要理清如今朝局，皇帝、太后、我们三方，各执一线，再加上归魂珠里提到的“新魂派”……若不先下手为强，昭国恐将乱世重临。”
沈芝目光微闪，低声道：“你不怕太后趁机将你除去？”
“她不敢。”
霍思言眼神凌厉。
“如今她已无实权，靠的不过是旧日布局和残余势力，而我手里，握着她最想藏住的东西。”
她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截暗金色的碎片，那正是赤玄子魂书中残页的一角，记录着开启“真主之门”的第一印条件。
沈芝忍不住挑眉。
“你竟从赤玄子遗物中取了这个？”
“留着他全书反而惹祸，断章取义，才能步步为营。”
谢知安沉声道：“可若你回宫，势必要与皇帝、太后同时交锋。”
“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回。”
霍思言目光淡淡。
“得先入江南，从那位……“御魂司旧将”下手。”
沈芝一怔。
“你是说……那个早被除名的裴庭之？”
霍思言点头：“魂术若真曾广布于朝，他不会毫无所知。”
谢知安皱眉。
“他虽旧臣，却行踪诡秘，传闻已疯。”
“疯不疯，只看他识不识我这张残页。”
霍思言语气坚定。
“这一局，我必须亲手翻开。”
远处，雪岭之巅，黑云翻滚，一道身披黄袍的人影，静静站立于风中，身后立着数道面目模糊的侍卫。
昭国皇帝缓缓开口：“她要回来了。”
一名内侍低声：“陛下，要不要……”
“不用。”
皇帝笑了笑，声音清澈如少年，却透着森然。
“让她来，她若不来，我反而难展开棋局。”
“也该让那位老祖母看看，什么叫“魂术不灭，唯我为正”。”
三日后，江南雪止。
霍思言、谢知安与沈芝一行人，已自东溟西南小道悄然潜出，沿旧年驿路疾行百里，入了江宁境内。
此地春早雪浅，虽寒意未散，却早有梅林吐蕊。
比起东溟的阴森肃杀，江宁反倒多了几分世外清明。
他们暂歇于一座荒废书院。夜色沉沉，纸窗隔风。
霍思言披衣起身，手中轻转着那片暗金魂页，神情凝重。
“你确定他还活着？”
沈芝倚在窗前，淡声问道。
“裴庭之行踪不定，但若我没算错，他会来见这残页。”
霍思言语气低沉。
“他曾是御魂司的密使，不是寻常命官，如今旧魂术重燃，他不可能不现身。”
谢知安看了她一眼，迟疑道：“我们在江宁拖得越久，昭都那边越不安稳。”
霍思言点头：“我知，但魂派残脉并未根绝，连赤玄子死后，都有人能继承三重魂气，说明幕后主事者的力量，不在太后之下。”
她将魂页收回袖中，沉声道：“我们若贸然回昭，只会陷入他们布好的棋盘。”
沈芝挑眉。
“你意思是……再等等，看那人主动现身？”
“裴庭之不是寻常旧臣，他曾主理“七魂录”，那是魂门残卷之一，太后不敢留，皇帝也不敢焚。”
霍思言一字一句道。
“而他当年之所以被贬疯，正因看到了七魂录中的“终章”。”
谢知安面色一变。
“终章？”
“据传，那是关于“真主之门”开启后的代价。”
沈芝脸色微微凝重：“你是说……并非人人皆可控魂，甚至，魂术本身，是一场设局？”
霍思言沉默了一瞬说道：“也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