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那些对江雪珑进行赤裸裸人身攻击的报道确实偃旗息鼓了,八卦周刊上的污言秽语渐渐消失。然而,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平静”降临了——她的事业仿佛也偃旗息鼓。之前因风波而暂时搁置的各个项目,并没有如预期般重新活跃起来,电话铃声变得稀疏,门庭若市转眼成了门可罗雀。
苏曼妮专程来到江雪珑的公寓,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她转达了方艺华的打算:“方小姐的意思是,先等事件彻底平息。否则,你每一次公开出现,都会重新勾起公众对这次负面话题的记忆,反复刺激之下,反而容易引起逆反和厌烦心理。她说……等时机到了,自然会让你重回大众视线。”
说完,苏曼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忍不住冷哼一声:“我看就是方小姐不满你之前风头太盛,到处接外面的电影、同外部歌手合作,没有乖乖把心收回来只做‘tVb亲生女’,所以借这个机会刻意冷处理,想挫挫你的锐气,让你知道离了巢的鸟儿不好飞,最好能幡然悔悟,回去找她摇尾乞怜!”
江雪珑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是扯出一抹苦笑:“曼妮姐,光靠我自己支棱,和几个好朋友的支持,是不够的。要真正扭转这种‘被嫌弃’的公众印象,需要资本站出来,用项目、用资源力挺我,才能算真正力挽狂澜。”
她顿了顿,分析道:“《搭错车》在台湾狂揽近五千万票房,在香港也早过了千万,成绩摆在那里,就算香港院线因此次风波提前下画,也赚了个盆满钵满,新艺城根本不着急。说到底,我并非他们旗下的签约艺人,站在他们的角度看问题,他们确实没有必要,也不可能为了邵氏、为了tVb,来替我承担风险。
但我没想到的是……”她淡漠的声音中,仍旧难掩一丝失落,“连方总也保持了沉默。看来,是我迟迟没交出她想要的、能超越《新秀大赛》和《Running man》的新综艺方案,她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不满了。”
江雪珑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艺人,永远只是合同上的乙方。而这个世道,只有成为甲方,才不会被人扔来扔去,搓圆捏扁!”
“成为甲方?”苏曼妮瞪大眼睛,想起记者会上那句石破天惊的宣言:“你之前说……要自己成为豪门,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江雪珑叹了口气,语气却很决绝:“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努力的。可现在才发现,站得越高风险越大,需要的‘保命符’就越多。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退下来,要么给自己附加更多保障。”
苏曼妮放下茶杯,关切地问:“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她知道,江雪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一定有对策了。
江雪珑在茶几上堆积如山的报纸里翻了翻,精准地抽出一张,扔在了最上面。“眼前已经发生的事,还是要优先解决。若要按方总说的,等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成熟的‘时机’,黄花菜都凉透了。”
她指尖重重点了点《星岛日报》一篇标题为《野心家江雪珑口出狂言:不嫁豪门,要自己成为豪门!》的文章,语气坚定:“我已经跟陈太说好了,我要上《劲歌金曲》舞台唱一首新歌,来回应这篇现在很热门的呛声文章!”
苏曼妮惊讶:“节目组那边能批吗?毕竟方小姐刚说了让你‘沉淀’一下……”
江雪珑笑了,笑容里带着点狡黠和破釜沉舟的意味:“我沉淀了啊!这不是已经‘沉淀’出一首新歌来了吗?曼妮姐不用担心,方总又不是公开放话要雪藏我,节目组没理由拦着一个自家正当红的歌手登台表演。不过……”她收敛笑容,正色道,“要是消息提前走漏,让方总知道了,就会有变数。所以,要快!”
苏曼妮立刻领会:“哪天?”
江雪珑斩钉截铁:“明天。”
……
与此同时,太平山别墅书房内。
方魁将江雪珑最近遇到的困境,以及圈内各方势力表现出来的冷淡态度,原原本本地向黄耀琛汇报了一遍。最后,他总结道:“……除了张国容和那几个铁杆朋友公开力挺,其他艺人,包括之前合作过的,几乎集体沉默。新艺城置身事外不管还在情理之中,但tVb作为她名义上的‘娘家’,也一声不吭,实属异常。”
站在方魁旁边的方钺一听,立马按捺不住,急切地说:“别人不撑江小姐,我们撑啊!”他看向黄耀琛,带着点怂恿的意味,“琛哥,这可是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啊!现在出手,雪中送炭!”
黄耀琛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下一秒,方魁已经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了方钺的屁股上,低声斥道:“别人只是想让她出丑!你是想让她退圈啊!我们怎么撑?难道用我们兴义堂十万古惑仔的名头去给她站台吗?你是怕她死得不够快?”
方钺被踹得一个趔趄,揉着屁股,本还想狡辩几句,但抬头看见黄耀琛那张冷峻的脸,最终还是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讪讪地低下头。
书房里陷入一片静默。
半晌,黄耀琛才开口,声音不高,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渗人的寒意:“去找出面造谣的那两个城寨古惑仔。”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把幕后主使挖出来。不管背后是谁,给我个名字。”
“是,琛哥!”方钺立刻领命,不敢再有丝毫耽搁,迅速转身出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黄耀琛和方魁。
黄耀琛转而问道:“电影公司的事,筹备到哪一步了?”
方魁连忙回答:“公司已经按老大的意思注册好了,‘星潮影业’。电影制作和发行的相关资质还在走流程,最快这个月底能全部办下来。现在就差组建专业的制片、导演和幕后团队了。不过……”他面露难色,有些难以启齿,“老大,我对电影这一套完全是门外汉,两眼一抹黑,怕选不好人反而坏事。这方面,最好还是……老大亲自把关。”
黄耀琛沉吟片刻,嘴角勾了勾:“阿珑不是说要当豪门吗?你去问问她,有没有兴趣入股。只要她参与了,以她的人脉和对行业的了解,合适的团队,很快就能码齐。”
方魁有些奇怪,下意识地问:“老大,这事……你怎么不自己去问江小姐?”
黄耀琛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鼻子,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是不是该走了?公司注册文件尽快拿给我。”
方魁瞬间闭嘴,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立刻点头:“明白,我马上就去办。”说完,迅速撤退,离开了书房。
黄耀琛缓缓转动座椅,面朝巨大的落地窗。
从这个高度望出去,视野极佳,甚至可以越过海湾,清晰看到对面九龙城区某栋特殊的高楼。
只是,住在对面的那个人,恐怕根本没有心思,像他一样,站在窗户前,试图在对面山头中,寻找某栋特殊的别墅。
为什么不自己去问?
他想起两人在南丫岛战斗,在黑暗的集装箱里并肩,在高雄的夜色中逃亡。那几日,她虽然表现得很自然,却也始终带着一种清晰的边界感,时时刻刻,或明或暗地宣示着她“并非单身”。
他不是看不懂。
不过他也不着急。
反正师徒的名分已经定下,这层关系比很多短暂的情感联结更牢固。下一步,反而要更加慎重。贸然上前,很可能不进反退。
黄耀琛望着窗外那片璀璨却冰冷的都市灯火,目光深沉。
他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