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气息，自摇光仙舟的最深处苏醒。
腐朽，苍老。
却裹挟着一股要将法则本身都碾碎的恐怖威压。
仙舟之内，白玄瘫软在地，元神在这股气息下抖如筛糠。
那是源自生命本质的绝对臣服。
他知道，老祖宗醒了。
虚空之中，一道身影缓缓踱步而出。
他身穿一件朴素灰袍，身形枯槁，仿佛早已死去万年。
可他每在虚空中踏出一步，脚下的星空便如镜湖投石，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法则涟漪，朝着整个太阳系边缘扩散。
他，就是这艘仙舟的定海神针。
是摇光圣地行走于世间的真正底牌。
一名早已将自身融入一方天地，言出法随的“地仙”！
灰袍老者甚至没有看一眼脚下如烂泥般的白玄。
他那双浑浊的眼眸，此刻却迸发出惊人的神光，穿透虚无，死死锁定了陈长青，以及他身后那颗蔚蓝色的星球。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敌人。
更像是一个最贪婪的巨龙，发现了足以让自己蜕变的无上珍宝。
“小辈。”
老者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墓碑在摩擦。
可字里行间，却是一种不容置疑，如同神明对凡人的赏赐。
“交出此界的世界之心。”
“再献上你的神魂，入我圣地，为我摇光，做一尊万年护界神将。”
他微微一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补充道。
“老夫可做主，免你身后这颗星辰，百亿蝼蚁的覆灭之灾。”
感觉这百亿生灵的存亡，只是他一句话就能决定的尘埃。
陈长青闻言，竟是笑了。
他悬浮于太空，看着那尊不可一世的灰袍老者，眼神里没有丝毫凝重，只有一种看小丑演戏的玩味。
“老东西，都快入土的年纪了，怎么还沉浸在梦里不愿醒来？”
他瞥了一眼那依旧悬停在太空中的遮天水手，意有所指地笑道。
“还是说，你也想尝尝，被自家星球的洗脚水，活活呛死的滋味？”
此言一出，老者那张万年不变的枯槁面皮，终于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一缕冰冷的怒火，自他眼底深处燃起。
他纵横北斗星域数千年，弹指间覆灭的星辰与宗门不知凡几，何曾有蝼蚁敢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
“不知死活。”
老者声音一沉，已懒得再多费半句唇舌。
他那只干枯的手掌蓦地一翻。
一幅巴掌大小的阵图，骤然于他掌心浮现。
阵图之上，星河流转，光点明灭，仿佛囊括了一整片真实的宇宙。
“敕！”
老者口含天宪，屈指在阵图之上，轻轻一点。
嗡——！
阵图迎风暴涨，瞬间扩展至万里方圆，其上闪烁的星辰光点，竟与太阳系中一颗颗真实的行星，产生了玄奥的共鸣！
下一瞬，火星、木星、土星……
这些悬浮于黑暗宇宙中的庞大星体，轨道上竟同时亮起了与阵图遥相呼应的璀璨神辉！
一道道蕴含着不同行星本源之力的毁灭光束，被星辰阵图强行抽取、汇聚！
它们绕过了那尊沉默的“水神”，如同一张交织的死亡天罗，从四面八方，直指陈长青的本体！
老者眼光毒辣至极。
他已看穿，那只水手再强，终究只是力量的延伸。
只要灭杀了陈长青这个核心，一切神通，不攻自破！
面对这足以将同阶地仙都轰杀至渣的雷霆合击，陈长青却依旧悬停在原地。
他甚至连动一下手指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一道清冷孤绝的剑光，已经后发先至。
它并非凭空出现，而像是一直都在那里，只是此刻才被世人所见。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林晚晴。
不知何时，她已来到了陈长青的身边。
白衣胜雪，青丝飞扬。
她手中长剑发出一声轻吟，像是情人间的低语，随后随意一剑斩出。
这一剑，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
更没有斩碎星辰的锋芒。
剑光甚至没有去碰触那些呼啸而来的毁灭光束。
而是以一种超越了空间与时间的诡异轨迹，直接斩在了那幅星辰阵图，与灰袍老者之间！
斩在了那条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名为“掌控”的法则丝线之上！
正在全力催动阵图的灰袍老者，身体猛地一僵！
他骇然发现，自己与那幅性命交修的星辰阵图之间的神魂联系，竟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无可抵御的锋锐意志，硬生生地……斩断了！
那感觉，就像自己的一条手臂，被凭空抹去了概念！
明明还在，却再也无法感知，无法指挥！
失去了主人的操控，万里星辰阵图光芒瞬间黯淡，那些行星本源之力汇聚的毁灭光束，也随之威力骤减，化作无力的流光。
陈长青嘴角微扬，随手一挥。
那只遮天水手分出一缕水流，化作一道滔天巨浪，轻而易举地便将那幅失去了灵性的星辰阵图，拍成了漫天光点。
“剑……剑斩因果？！”
灰袍老者发出了变了调的嘶吼，他死死地盯着林晚晴，眼中的怒意在瞬间被一种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贪婪所取代！
“好！”
“好！”
“好！”
他一连嘶吼出三个“好”字，枯槁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一个完美的位面之主！”
“一个领悟了因果剑道的绝世剑仙！”
“哈哈哈哈！此行不虚！此行不虚啊！”
他瞬间明白，今日有这对妖孽道侣在此，自己绝无可能讨到任何好处。
但他们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最初的预估。
这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机缘！
这是整个摇光圣地，都必须倾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去夺取的惊天宝藏！
老者深深地看了陈长青与林晚晴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自己的所有物上，打下了一个永不磨灭的灵魂烙印。
他留下了一句阴冷到足以冻结星空的话语。
“圣地的目光，会注视着你们。”
“等着吧。”
“下一次，来的，就不是老夫一人了！”
话音未落，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灰袍一卷，裹挟着那艘破损的仙舟与惊魂未定的白玄，瞬间撕裂空间，开启了星际跃迁。
他以一种决绝而狼狈的姿态，消失在了太阳系的边缘。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地球上，劫后余生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陈长青却并未放松。
他看着敌人消失的方向，眉头，反而微微挑起，透出一丝冷冽的杀意。
因为就在刚才，老者离去前的最后一刻，他用【归墟之瞳】看得清清楚楚。
那老家伙，悄无声息地在太阳系边缘的一颗不起眼的小行星上，留下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如空间道标般的法则印记。
那印记，正以一种超越光速的方式，不断向着宇宙深处，发送着微弱却持续的信号。
他们在摇人。
而且，会带着更强的力量，和更周全的准备，再次归来。
陈长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
就怕你们，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