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乔河码头的青石板时，薛竞君和楚人凤正下船呢。
往甲板上卸最后一袋慈姑粉。
潮湿的水汽裹着河腥气扑在脸上，她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指尖刚触到鬓角，就听见王东风扯着嗓子喊：“东家！薛老板！上头来人了！”
楚人凤刚把账本检查完，闻言抬头便看见两个穿藏青官袍的人站在码头牌坊下，身后跟着两个挎刀的兵卒。
楚人凤下意识往薛竞君身边靠了半步，目光扫过为首那人手里的明黄卷轴，惊讶的心跳又平复下来。
“可是薛家铺子掌柜薛竞君？，楚家商行楚老板？”为首的官员声音洪亮，带着官腔却不倨傲。
薛竞君用帕子擦着手走上前，与楚人凤并肩站定：“正是。”
“奉巡抚大人令，特来宣读嘉奖令。”官员展开卷轴，清朗的声音在暮色渐浓的码头传开，“查薛竞君，楚人凤于国难之际，不忍边关将士受饥，倾私囊购粮，解野蜂关燃眉之急。其心可昭日月，其情可感天地。特封二人为‘义商’，此后名下产业税银减免一成。望尔等再接再厉，以助社稷……”
风卷着河浪拍打着石阶，远处归航的渔火忽明忽暗。
薛竞君和楚人凤对视一眼，望着那明黄卷轴边角的褶皱，喜出望外。
“薛老板，楚老板，接令吧。”官员将卷轴递过来，脸上多了几分温和，“巡抚大人说，如今北边粮荒，你们能把慈姑粉往北方运，也是积大德的事。”
薛竞君和楚人凤一同接过卷轴时，指腹触到冰凉的绸缎，点头：“当初只想着别让边关的兄弟们饿着肚子打仗，倒没想过回报之事。”
薛竞君给官员一袋钱袋，“辛苦几位，请几位喝茶。”
官员笑着收下，“你们忙吧，我们走了。”
官员走后，王东风领着几个伙计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道贺。
薛竞君和楚人凤对视一眼，笑着说“分了刚买的糖糕，不够，再去买些，回头记账上”
薛竞君转身看见楚人凤正对着那卷轴出神，便过去戳了戳他的胳膊：“怎么？捧着这玩意儿，不过是个噱头，称呼，你就要沉迷其中了？”
“没有在想北边的事。”楚人凤把卷轴仔细折好，让人给收起来了。
“上个月我让去北方的船工捎了些慈姑粉，回来却说当地百姓宁可啃树皮，也不肯碰这东西。”
薛竞君弯腰抓起一小捧慈姑粉，仔细看了看：“他们没吃过，自然怕上当。北方人吃惯了麦粉，哪里见过这白中带黄的粉末，看着就不像能填肚子的。”
“可麦价已经涨到一石三两银子了。”楚人凤声音沉下来，“纵横北方的周记粮行前天又提了价，普通百姓哪买得起？”
暮色彻底漫下来，码头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里，薛竞君忽然指着河面上的货船：“先让他们去，到时候让人宣传宣传。而且我们的麦粉进入，估计能把价格压下来，到时候就不担心卖不卖出去。”
楚人凤点头：“嗯，就怕到时候打起来。”
“那就让他们试试。”薛竞君眼底闪着光，“打起来，谁家的伙计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