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劫身那记蕴含着“虚无”真意的印诀,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横亘虚空、由无数时空怨念与破碎因果糅合而成的概念玄棺本体。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也没有法则崩坏的璀璨光雨,只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触及万物根基的“凝滞”。
那不断蠕动变幻的混沌漩涡,如同被投入琥珀的飞虫,动作骤然变得迟缓、粘稠。核心处,那点属于南宫翎本我意识的赤红光芒,挣扎的幅度似乎增大了一丝,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弥漫虚空的、令人窒息的绝对压迫感,也仿佛被无形的刀刃削去了一层,虽然依旧恐怖,却不再那般令人彻底绝望。
然而,这由无量劫身以莫测手段争取来的短暂间隙,并未能完全遏制住那已然彻底爆发的因果锁链狂潮!无数道闪烁着斑斓死寂光芒、缠绕着细密如蛛网般因果线的锁链,依旧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疯狂鲨群,带着湮灭一切羁绊与存在的决绝,向着场中每一位“秦凡”噬咬而去!
“斩因断果,明心见性!”
星辰道袍的“秦凡”最先做出反应。他清啸一声,手中那柄仿佛承载了周天星斗的古剑光芒内敛,剑尖震颤间,不再追求浩大恢弘的剑势,而是化作亿万点细微到极致的星芒。每一缕星芒,都精准无比地点在一条缠绕而来的因果锁链之上,并非攻击锁链本身,而是直指其上那最细微、最本质的、与他自身命运轨迹相连的“因果节点”!嗤嗤之声不绝于耳,被点中的因果线应声而断,如同被抽去了灵魂,那原本凶戾的锁链顿时光华黯淡,威力骤减,被他随之拂袖荡出的磅礴星力轻易震成齑粉。他的道,是洞察万物本质,于纷繁因果中寻得真我,一剑斩断所有虚妄纠缠。
“吼!因果?!老子一拳皆可破!”
那蛮荒血符“秦凡”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他竟不闪不避,反而主动迎上了那漫天锁链!周身那一道道狰狞的血色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爆发出滔天的凶煞之气,将他映衬得如同一尊自尸山血海中踏出的远古战神!他没有丝毫技巧,双拳便是他最强大的武器。拳意奔腾,纯粹而霸道,每一拳轰出,都引得周遭空间层层叠叠地塌陷、崩灭!那无视常规防御的因果锁链,连同其上缠绕的、试图侵蚀他心神的万千因果丝线,竟被他这蛮横到极致的力量,硬生生地轰爆、碾碎、化为虚无!任你千般算计,万般缠绕,我自一力破万法!他的道,是力量的绝对掌控,是以最狂暴的姿态,粉碎一切阻碍。
“影舞·欺天瞒道!”
暗影刺客“秦凡”的身影变得如同鬼魅,在密集如林的锁链缝隙中穿梭,诡迹莫测。他的应对方式最为诡异独特。他并非去斩断因果,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去“欺骗”乃至“屏蔽”因果!他的身形时而分化万千,每一道幻影都通过秘法承载了一丝真实的、属于他自身的因果气息,引得那些锁链如同无头苍蝇般错误追踪、互相碰撞;时而又彻底融入周遭的阴影维度,仿佛从这个宇宙的“记录”中被暂时性地“抹除”,连无处不在的因果法则都短暂失去了对他的定位。他手中那对变幻不定的匕首偶尔如毒蛇般探出,攻击的也并非锁链主体,而是那些连接着锁链与冥冥中更深层规则之间的、更加宏观隐晦的“因果脉络”,一旦斩断,那锁链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很快自行消散。他的道,是诡道极诣,行走于真实与虚幻的边缘,以欺骗法则的方式求得生机。
而那位周身缠绕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玄棺气息,眼神中饱含着疲惫、决绝与深藏痛楚的“秦凡”——那位曾在星空战场化身魔君的存在——他的应对则最为惨烈,也最为直接。面对汹涌而来的锁链,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主动将体内那与玄棺同源的、冰冷死寂的力量催发到极致!漆黑的、带着吞噬万物属性的能量如同沸腾的墨潮,自他体内奔涌而出,化作一道道扭曲跳跃的黑色闪电,竟反向缠绕上那些斑斓的因果锁链!
以毒攻毒!以吞噬对抗吞噬!以寂灭对抗寂灭!
黑色的闪电与斑斓的锁链疯狂地纠缠、撕咬、相互侵蚀湮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异响。魔君秦凡的身体在这两股同源却不同属性的毁灭性能量激烈冲突下,剧烈地颤抖着,皮肤表面不断崩裂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漆黑的血液汩汩涌出。但他那双原本带着疲惫的眼睛,此刻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火焰所充斥。他的道,是行走于悬崖边缘,是将自身也化为兵器,不惜以身饲魔,在万劫不复中寻求那一线不可能的生机!
主时空的秦凡,此刻承受的压力堪称全场之最。他本就神魂遭受重创,如同布满裂痕的瓷器,此刻还要分出一大半心神,勉力维持着那五具被无量劫身稳定住的玄棺虚影,试图寻找干扰概念玄棺本体的契机。面对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的因果锁链,他只能凭借对太阴星核残余力量的精妙掌控和自身对时空之力的独特领悟,进行着最为艰难凶险的周旋。他的身形在冰冷炽热的星核熔岩上不断闪烁、挪移,引动磅礴的太阴之力在身前布下一道道坚冰壁垒,延缓锁链的穿刺速度;同时以时空之力扭曲身边方寸之地的时空结构,使得锁链的攻击轨迹发生各种匪夷所思的偏折。他无法像星辰道袍那般精准斩因,也无法像蛮荒血符那样霸道破法,更无法像暗影刺客那样欺骗规则,只能以这种消耗巨大且效率不高的方式,苦苦支撑,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随时可能坠入深渊。
就在他一次竭力扭曲时空,险之又险地避开数道锁链的合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形出现一丝不可避免的凝滞,而另外数道更加阴狠刁钻的锁链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袭向他后心要害的刹那——
一道漆黑的身影,带着决绝无比的气势,猛地撕裂了能量乱流,硬生生地挡在了他的身后!
是魔君秦凡!
他不知何时,竟强行摆脱了与自身纠缠的大部分锁链,浑身浴血,气息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般萎靡混乱,却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姿态,拦在了主时空秦凡与那最致命的攻击之间!
“活下去……一定要……救她……”
魔君秦凡艰难地回过头,看了主时空秦凡一眼。那眼神中,曾经有过的疯狂、偏执、被玄棺侵蚀的冰冷,此刻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托付重任般的决绝,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终于得到解脱般的释然。
下一刻——
噗!噗!噗!
那数道最为粗壮、缠绕着最浓郁死寂因果气息的锁链,毫不留情地、彻底地贯穿了他的胸膛、腹部乃至头颅!
“呃啊——!”
魔君秦凡猛地仰头,发出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某种奇异解脱感的嘶吼,大股大股漆黑如墨的血液从他口中、从伤口中狂喷而出。他周身的玄棺气息如同雪崩般急速溃散,那些与锁链对抗的黑色闪电瞬间湮灭。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生命气息如同断崖式下跌,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那贯穿他身体的因果锁链,此刻化作了最贪婪的饕餮,疯狂地抽取、吞噬着他的一切——残存的力量、破碎的生命本源、乃至他最后一点不屈的魂源!
“不!!!”
主时空秦凡目眦欲裂,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紧、碾碎,一股源自同源血脉与灵魂深处的巨大悲恸与滔天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他疯狂地催动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前去,哪怕只能抓住对方逐渐冰冷的手。
然而,更多的、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般的因果锁链,从四面八方缠绕上来,死死地束缚住他的四肢、身躯,强大的力量勒得他骨骼咯咯作响,让他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为他挡下死劫的“自己”,在锁链的吞噬下迅速走向彻底的湮灭!
而自始至终,那位引发了最初规则涟漪的无量劫身,却依旧如同亘古矗立的礁石,静静地停留在原地。数道因果锁链也如同对待其他人一样,缠绕上了他那朴素的灰色布衣。但他没有任何格挡或反击的动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锁链在触及他身体的瞬间,并未能穿刺进去,也未能发动吞噬,而是如同遇到了概念上的“绝对虚无”,其上缠绕的、试图连接他过去未来的因果丝线,纷纷自行断裂、消散。而那锁链本身,也从与布衣接触的点开始,无声无息地、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寸寸湮灭,化为最基础的粒子,仿佛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被允许的“错误”。
他就这样,如同一个超然物外的旁观者,又像一个行走的“寂灭”本身,任由锁链缠绕又自行崩解。他那双寂灭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惨烈的战场,扫过挥洒星辉斩断因果的星辰道袍,扫过诡谲舞动欺骗规则的暗影刺客,扫过咆哮连连以力证道的蛮荒血符,最后,定格在了那为保护主时空秦凡而被数道锁链贯穿、气息 rapidly extinguishing、即将彻底消散的魔君秦凡身上。
在那双仿佛蕴藏着万古冰原的眼眸最深处,无人察觉地,泛起了一丝极其微渺、却真实存在的……涟漪。那涟漪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一丝追忆,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诸我显神通,共抗天命锁。牺牲已现,血染星核,而这由无数执念与因果编织成的死局,突破口究竟在何方?那沉默的无量劫身,又在等待着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