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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今日召你前来，无非是想咱们兄弟二人好好吃一顿饭。”建元帝齐天珩唇角含笑，亲自执起玉壶，将澄澈的酒液注入秦王面前的琉璃盏中，“细细想来，你我兄弟二十余载，竟从未像此刻这般，平心静气地对坐小酌。”
秦王齐天佑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颤，杯中的琼浆仿佛随时会泼洒出来。
他望着皇帝那张笑意盎然的脸，心头寒意四起——这杯酒究竟是兄弟叙旧，还是……鸩毒？
“陛下，臣……臣日前所上请封就藩的折子……”他声音干涩，几乎带着哀求。
齐天珩面上笑意微淡，将酒杯轻轻搁下：“四哥既口口声声说未曾对不起朕，为何总想着远离京城？朕初登大宝，正是用人之际，你我兄弟正当同心协力才是。”
他目光渐深，语气转沉：“至于赵迁之事……四哥不必过分忧心。他是他，你是你。他做过什么，你我都清楚。””
建元帝后面的话语，秦王已然听不真切了。
秦王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皇帝后面的话语入不了耳。
他只能看见那张薄唇一开一合，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心上。不许他就藩，不许他离京——说什么骨肉情深，不过是要将他圈禁在眼皮底下，永生永世活在猜忌之中。
岳父赵迁结党营私、下毒谋害先帝之死的事情，一旦彻查，哪一桩不是诛九族的大罪？
而自己这个做女婿的，即便未曾直接参与，又怎可能真正撇清关系？
那些事，毕竟是打着为他这个秦王谋位的旗号去做的！
“四哥？四哥？”建元帝连唤两声，将秦王从巨大的恐惧中短暂拉回。
看着兄长这副冷汗涔涔、魂不守舍的模样，齐天珩眼底掠过一丝满意。
他深知他这个四哥懦弱无能，还胆小。
若非查实他确实派了赵泰前往关中寻找自己，又派遣龙影卫护卫自己——表了忠心，单凭赵迁之罪，就足以将秦王府连根拔起。
罢了，既然他无心亦无胆，便不必赶尽杀绝。留着他，既能彰显他这个新帝宽容，也能时刻警醒那些尚有异心之人。
“是，陛下，臣在。”秦王猛一回神，强压下颤抖，低声应道。
“四哥，日后就莫要再提就藩之事了。”齐天珩唇角重新扬起笑意，朝侍立一旁的内侍颔首，“你我是至亲兄弟，你不帮朕，谁帮朕？”
仿佛刚才的压迫感从未存在过一般。
侍立一旁的太监总管李未立刻躬身趋前，小心翼翼地为秦王重新斟满了酒杯。
原首领太监福贵儿在新帝登基后便以年老体衰为由请辞，离宫荣养，临行前举荐了这位干练的干儿子李未。
如今，李未已是建元帝身边最得用的大总管，其心思缜密，甚得新帝喜欢。
“四哥，朕是信你的。”建元帝执起酒杯，目光却未从秦王脸上移开半分，语气温和却带着深意，“至于你的岳家赵氏……国法如山，朕这次，只能公事公办。”
直到宫门即将下钥的时辰，秦王才脚步虚浮地踏出那重重宫阙。
迈出宫门的刹那，他双腿一软，险些当场瘫跪在地。
这一整晚，他的心如同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炸，忽上忽下，片刻不得安宁。
皇帝嘴上说着兄弟情深，实则句句敲打——他将被永远地囚禁在了这座皇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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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迁被囚禁的第三日，一名面覆黑纱的女子踏入了大理寺。
她是继凤倾城之后，第二个敲响这面登闻鼓的女子。
“民女荷花，原东宫属官秦树婢女，今日状告原兵部尚书赵迁贪墨赈灾粮款，致使安阳瘟疫横行、饿殍遍野！”
公堂之上，她猛地扯下面纱，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那双眸子却亮得骇人：“民女本名吴菡萏，乃原安阳知州吴绍之女！赵迁授意家父倒卖官粮，事发后又逼他断尾求生，我吴家满门皆成弃子！双亲被逼自缢身亡。”
她将父母的惨死，父亲当年如何被迫贪污倒卖官粮的隐情，一一道来。
更拿出了她藏了一年多的账簿副本，将那十万两被卖官粮的赈灾银---如何被层层盘剥、最终流入赵迁囊中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
最后，她剑指核心，厉声道：“皆是赵迁暗中授意！安阳瘟疫爆发，先帝欲派钦差之际，亦是此獠密信家父，威逼利诱，让他‘断尾求生’，牺牲我吴家满门，以保他赵氏周全！”
此事迅速传至金銮殿，建元帝闻奏，勃然大怒，当即下旨，命大理寺卿段佑即刻率兵捉拿赵迁，严加审讯。
当大理寺的衙役手持圣谕，悍然撞开赵府那紧闭的鎏金大门时，映入眼帘的，却是赵迁身着整齐的一品尚书官服，端坐于书房太师椅上，他面色青黑，唇边凝血，已然气绝。
案上一封“请罪书”墨迹未干，只言自己贪墨渎职，却绝口不涉秦王，亦未替其族人求情。
“他倒会挑便宜的死法！”齐天珩将请罪书狠狠掷在地上，“传旨：赵迁虽死，其心可诛，其罪难容！褫夺封诰，抄没家产！赵氏男丁十岁以上者，斩立决；十岁以下并女眷，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侍立一旁的李未正要领命而去，却听皇帝又道：“念及其子赵泰于延州、关中之战皆有功，特赦死罪，贬为庶人，子孙三代不得入仕。”
对于赵迁，齐天珩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然而赵泰确曾数度于国有功，关中一行，更是表明了态度，未与其父同流合污。
权衡之下，建元帝欲放其一条生路，不仅能彰显皇恩浩荡，还可分化赵氏残余势力。
圣旨既下，迅若雷霆。昔日车水马龙、煊赫无比的兵部尚书府，一夜之间被贴上封条，家产抄没。
曾经攀附者皆作鸟兽散，唯恐避之不及。
菜市口刑场上，赵家成年男丁一百零九口，引颈就戮，血染青石。赵家老弱妇孺哭嚎之声震天，围观百姓噤若寒蝉，真正见识到了新帝对待朝廷蛀虫手段之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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