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司祭便抬脚，缓缓步入了石台下方的血池之中。
待其身影彻底沉入那翻涌的血池时，里面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才随之慢慢平复，只留下细微的气泡破裂声和弥漫不散的腥甜。
石台上，那魁梧的尊者朝着高瘦的尊者狠狠瞪了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高瘦尊者则面无表情，但眼神阴鸷，同样回以一声不屑的冷嗤。
旁边另一位尊者一直作壁上观，慢慢直起身子，见状沙哑地笑了笑，声音如同夜枭：“行了，巴图，扎贡，司祭大人刚吩咐完，你们难不成就想在这里闹上一场？”
扎贡冷冷地瞥了那位尊者一眼，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兀乐，我奉劝你最好先管你自己的事，少操没用的心。”
名为兀乐的尊者脸上的笑纹更深了，他慢悠悠地说道：“我自然是在管自己的事。只希望你和你的手下，接下来都警醒些，少犯些错，也免得……惹得司祭大人不快，连累我等。”
扎贡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但兀乐已经不再看他，转身悠然离去。
“哼！”
巴图也再次冷哼一声，转身大步走开。
扎贡目视二人离去的背影，接着慢慢眯起眼，扫视了下方依旧匍匐在地的众多信徒，最终身影一闪，也消失在了原地。
……
剩下的众多普通教徒见上位者都已离开，紧绷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不少。
他们开始三三两两地沿着不同的通道，向上层走去，离开这核心的巢穴。
刚一走出那令人窒息的、充满血池腥气和菌毯磷光的主巢穴，来到相对“开阔”些的、由粗糙岩壁构成的通道中，压抑的低声议论便如同蚊蚋般响起。
“刚才司祭大人转身的时候，我好像……好像瞥见他兜帽下的脸了……”
一个教徒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恐惧。“那皮肤……像玉一样，好想摸一摸……”
“闭嘴！你想死吗？敢亵渎司祭大人的容貌！”
旁边的人立刻低声呵斥，但自己的眼神也闪烁着好奇与贪婪，“不过……司祭大人的血，一定无比甘美，蕴含的力量……”
“嘶……”
“要是能尝一口，哪怕一滴……”
“我主庇佑，或许这次大祭之后，我们都能得到赏赐……”
这些人的话语里充满了癫狂与混乱，他们低声交谈着，沿着错综复杂的通道分散开来，各自返回岗位或居所。
人群中，一个面色苍白、眼神略显呆滞的信徒正要拐向一条侧道，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朝克！等等我！”
名叫朝克的信徒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来人同样穿着脏污的黑袍，夸大兜帽露出的下巴处有一道狰狞扭曲的疤痕，辨识度极高，正是与他相熟的“苏巴”。
“走那么快干嘛？”
苏巴几步赶上来，与朝克并肩而行，习惯性地朝着他们平日负责巡逻的那片区域走去。
“没什么，只是觉得……巴图大人，有点太针对扎贡大人了……”
朝克的声音有些沉闷，带着担忧。
“呵呵，我还以为何事，这很正常，他和巴坦大人为一母所生，眼下巴坦大人身死，扎贡大人又与他有旧仇，难免会牵怒。”苏巴摸了摸下巴上的疤痕，语气平淡的道。
“哦？他们二人有仇，我怎么没听说过？！”
朝克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暂时压过了担忧，他下意识地朝苏巴靠近半步，声音也压低了些。
苏巴似乎很满意朝克的反应，他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上那道狰狞的疤痕，眼中闪过一丝知情者的得意，语气却依旧故作平淡：“那是好些年前，还在南域的时候了，快走几步，待到走远了，我再与你细讲讲！”
“好！”
……
二人加快脚步，沿着蜿蜒的通道向上走去。
越往上走，周围灰蒙蒙的迷雾越浓，睁开眼，不说伸手不见五指，那几乎也差不多了，可视范围极其有限。
但二人依靠敏锐的嗅觉却根本不受影响，边走边说，朝克的表情时而惊愕时而凝重，直到苏巴讲完，他们不知不觉间都已经走出了迷雾的范围，来到了一片茂密的丛林之间。
“没想到三位尊者之前竟然发生过这么多故事，实在是够精彩的。”
苏巴看着朝克那意犹未尽的表情，沾沾自喜的道：“那是自然，以前在南域，为了举行年祭，咱们都得跑断腿！到处搜罗那些飘渺难寻的‘游气’，还得费尽心思去找足够‘新鲜’的祭品，积攒一整年下来，啥正经事不用干，光忙着找东西举行年祭了，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哪像现在？！”
“所以这北地真是一片宝地！这黑泉谷里的‘水煞之气’，精纯又浓郁，属极阴！至于祭品？嘿嘿，外面那些两脚羊不多的是？随便抓就是了！要多少有多少！”
朝克点了点头道：“是啊……司祭大人说过，只要利用此地的极阴水煞，再配以足够数量和质量的纯阳之血……”
苏巴笑了笑道：“呵呵，没错，和咱们往年一样，只不过换了个更省事的方法而已。”
“等到祭品找全，司祭大人便会施展无上秘法，以祭品的纯阳之血，引动此地至阴的水煞之气！阴阳相激，水火交融，便能在此地强行撕开一道缝隙，打开通往我主领域的门户！”
他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眼神狂热：“到那时……我主的力量将会降临！司祭大人必将得到无上的赏赐！而我们……作为追随者，也一定能分润到神恩！说不定……我们也能变得像尊者大人他们一样强大！”
二人正沉浸在对于未来的狂热幻想中。
突然，旁边茂密的、带着湿气的灌木丛中，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谁？！”
苏巴和朝克瞬间警觉，猛地停下脚步，厉声喝道，同时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们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拨开挡路的灌木，上前查看。
苏巴蹲下身，从湿软的泥土中捡起一截刚刚断裂的枯枝，断面还很新鲜。
他皱着眉头，四处张望了片刻，又嗅了嗅。
但昏暗的光线下，除了随风摇曳的草木阴影，什么也没发现，更没有人血的气味。
“可能是哪只不开眼的小兽？或者风吹的？”
苏巴将枯枝随手扔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吧，这片区域我们还得再绕一圈。”
两人又警惕地扫视了几眼，这才转身，沿着原定路线继续巡逻，脚步声渐渐远去。
待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拐角，又过了约莫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旁边一株枝叶繁茂、表皮斑驳如同鳞片的大树树干上，树皮的纹路一阵诡异的扭曲，缓缓凸显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正是杨风。
他仔细感知了片刻，才低声开口，声音微不可闻：“都走了。”
他话音落下，旁边不远处，一堆看似与周围环境无异的、覆盖着苔藓和枯叶的“石块”轻轻动了一下，散发出如同水面一般的波纹，片刻后，显露出江真平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