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那点灰白色的影子掠过岩壁的瞬间，叶凌霄已将剑横在胸前。他没有出声，只是用剑鞘在地面敲了三短一长。沈清璃指尖微动，确认灵丝仍连着两人手腕。故人抬手回应，玉简贴回袖中。
“别看影子。”叶凌霄低声道，“只听信号。”
三人重新靠拢，叶凌霄向前半步，剑尖轻点地面。这一次，他不再以灵力外放探路，而是将太虚剑经的气劲沉入脚底，借每一步落地时的震动判断前方岩层的实虚。石面传来的震感极细微，但他能分辨出哪一处是空腔回响，哪一处是实心岩体。
沈清璃闭眼，双耳微动。她不再试图捕捉滴水声的规律，而是专注感知空气流动的轨迹。先前那股断续的旋涡气息又出现了，在左侧稍远处形成一个微弱的吸力点。她微微偏头，察觉到风流并非自然穿行，而是被某种结构引导着循环往复。
“左边有通道。”她说。
故人没答话，只将玉简取出，指尖抹过铜片表面。上一章那声突兀的鸣响再未出现，但铜片边缘浮起一丝极淡的金纹，像是被什么力量轻轻擦过。他盯着那痕迹看了两息，抬手在空中划了一道斜线。
“走这里。”他声音平稳，“偏离主道七寸。”
三人依言而行。叶凌霄走在最前，每一步都先以剑尖触地，再缓缓落足。沈清璃紧随其后，掌心聚起一团微光，不为照明，只为维持体内灵力运转的节奏。故人殿后，左手按在岩壁上，右手握紧玉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异动。
行至第十步，地面坡度再次下沉。叶凌霄忽然停住，剑尖悬在半空。他感觉到脚下石板下的震动变了——原本均匀的地脉波动在此处分裂成两股，一左一右，强度完全一致。
“两条路？”沈清璃低声问。
“都不是。”叶凌霄摇头。他闭目回想水晶池旁那一瞬的感应，脑中浮现出一道倾斜向下的光纹，角度比眼前这条通道更陡。他睁开眼，扫视四周岩壁的走势，发现右侧岩层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痕，顺着斜面向下延伸。
“那边才是真途。”他指向右前方，“往下十五度。”
沈清璃立刻调转注意力，将九转天医诀运至耳窍，以灵力过滤杂音。果然，在所有干扰之外，有一道持续不断的低频嗡鸣，来自右下方。那是地下灵流冲刷岩壁的声音，真实且稳定。
故人也将玉简对准那个方向。铜片上的金纹微微颤动，虽未再发出声响，但纹路走向与典籍中记载的“引灵指路符”极为相似。他点头：“方向没错。”
三人转向右侧行进。越往前，雾气越浓，仿佛有意识般缠绕上来。故人开始以低阶灵力驱散前方迷雾，每次释放灵力，只能烧开一条窄缝，勉强容一人通过。可刚踏进一步，身后雾气便迅速合拢，如同从未被破开过。
“它在恢复。”沈清璃说。
“不是恢复。”故人喘了口气，“是主动填补。”
叶凌霄皱眉。他意识到这雾并非死物，而是某种守卫机制的一部分。越是接近出口，阻力越大。他回头看了眼故人，见对方脸色略显苍白，知道玉简消耗不小。
“停下。”他说。
三人背靠背聚拢。叶凌霄抽出剑，在地面快速划出一道简陋的聚灵阵。阵纹由残存的地气激活，虽不完整，却能让脚下区域暂时稳定。他站在阵心，感受丹田内灵力流转，确认方位未偏。
沈清璃则将灵丝一分为三，两端分别缠在叶凌霄和故人的手腕上，另两段插入岩缝深处。她闭目凝神，以自身为媒介，感应岩石中残留的生命律动。片刻后，她忽然睁眼。
“找到了。”她声音很轻，“右前方斜角，有暖流。”
“水晶池的能量余波？”叶凌霄问。
“是活的。”她点头，“在流动，很微弱，但确实向外延伸。”
故人闻言，咬破指尖，将血涂在玉简封印处。一道暗红符文浮现，随即碎裂。玉简骤然发烫，一股古老气息扩散开来。
“雾退三丈。”他低声念出残令。
前方白雾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去，露出一道狭窄的岩隙。缝隙深处透出微弱亮光，像是某种矿物在发光。三人快步前行，终于踏出最后一段浓雾区域。
叶凌霄率先抵达岩隙口，剑仍未归鞘。他眯眼望向前方，只见光影浮动，隐约可见一片开阔地带的轮廓。地面不再是平整石板，而是布满裂纹的黑色岩层，中央一道细长沟壑蜿蜒延伸，如同大地的伤口。
沈清璃收起灵丝，银针收回袖中。她耳朵仍微微抖动，监听远处动静。空气中没有滴水声，也没有风声，只有极轻微的震动从地底传来，像是某种东西在缓慢移动。
故人将玉简贴回胸口，面色微白，但眼神清明。他伸手按在岩壁上，确认这条路并非幻象。指尖传来真实的粗糙感，岩体温度也比雾中高出许多。
“出来了。”他说。
叶凌霄没动。他盯着前方那片光影交错的区域，忽然察觉到一件事——自他们踏入岩隙以来，地底的震动频率变了。不再是均匀的脉动，而是每隔九息，就会有一次明显的停顿。
他抬起手，示意安静。
沈清璃立刻屏息。她也感觉到了，那股暖流在刚才一瞬间减弱了，仿佛被什么东西截断。
故人缓缓抽出玉简，铜片表面黯淡无光，但边缘裂纹中渗出一丝极细的黑线，顺着他的手指蔓延上来。
叶凌霄低头看向自己的剑刃。
剑锋映不出光，却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扭曲的痕迹，像是一滴墨落入清水，正在缓缓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