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讯符的光闪得极短，像被掐灭的火星，却在沈清璃袖中留下一道微烫的痕迹。她下意识缩了手，布条缠住的伤口渗出血丝，在灰白布面上洇出一点红。
叶凌霄盯着她耳后那道消失的黑线，喉结动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将断剑从阵眼残基上拔了出来，剑身嗡鸣一声，随即沉寂。他蹲下身，用剑尖在碎石地上划出三处方位——北面荒岭、西陲古窟、南境断崖。
“这三个地方，”他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都曾有强者失踪，也都有功法现世的传闻。不是巧合。”
故人靠着残碑，右臂仍抬不起来，但眼神已清明：“你是说，那些地方藏着能让人突破的东西？”
“不只是突破。”叶凌霄抬头，“是改命之法。能让我们不再靠拼死换一线生机，而是从一开始就压住对方。”
沈清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九转天医诀运转一周，经脉通畅，唯有心口偏左的位置，有一丝滞涩感，像是细线缠住了一缕气机。她没再查第二遍。
“我没事。”她说，“那痕迹现在不动了。但如果它真是某种标记，躲着不去查，只会让它有一天突然发作。”
故人皱眉：“可你刚经历逆转仪式，体内灵力尚未归位，贸然远行，万一……”
“没有万一。”沈清璃打断他，语气平静，“若我真成了隐患，你们不会让我走这一步。但现在，我们谁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正因为不确定，才更该去弄明白。”
她弯腰拾起包袱，动作略显迟缓，但稳住了身形。药囊还在，几瓶丹药未碎，银线虽毁，备用的金丝针还在夹层里。她将一枚清心丹放入口中，苦味在舌尖散开，神识随之清晰了一瞬。
叶凌霄站起身，把断剑收进背后的剑鞘残框。他看了眼废墟中央那块三人按过血印的铜牌，走过去，用碎石重新压牢一角。
“三日。”他说，“休整三日。疗伤，补给，确认路线。然后出发。”
故人没再反对。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残卷，铺在地上。边缘焦黑，像是从火中抢出来的。他用左手一根手指缓缓划过，停在北面荒岭的位置。
“这里，二十年前有个门派试图开启一座地宫，全员覆灭。只有一名弟子逃出，疯了，临死前反复念叨一句话——‘他们不是死了，是被换了’。”
叶凌霄盯着那个点，眉头微蹙。
“被换了？”沈清璃低声重复。
“不清楚意思。”故人摇头，“但从那以后，方圆百里的人畜都会莫名失语，七日后暴毙，脑中空空如也，像被人挖走过什么。”
叶凌霄沉默片刻，伸手在地图上点了两点：“我们就从这里开始。你去查西陲古窟的线索，我去翻老宗门藏书阁的残档，清璃负责整理药剂和护体符。”
“你不休息？”沈清璃问。
“睡不着。”他说，“闭眼就是那根晶石柱裂开的声音。还有……那个传讯符亮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丝波动，不是灵区，也不是神识，像是……有人在远处看了一眼。”
三人同时静了下来。
风从断壁间穿过，吹动地上的灰烬，旋起又落。远处天边泛起青白色，晨光将至。
第二日清晨，沈清璃在废墟角落架起小炉，熬制固本汤。药香弥漫时，她忽然停下搅动的木勺，指尖一颤。
汤面浮着的药渣，原本应呈絮状散开，此刻却在中心聚成一个极小的旋涡，缓缓转动。她凝神看去，旋涡深处，竟映出一道模糊的轮廓——不像人脸，也不像兽形，倒像是某种符号的投影。
她立刻收火，将药汤倒入陶罐封存。
“有问题？”叶凌霄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卷从残殿梁上取下的竹简。
“药汤反常。”她说，“可能是环境残留影响，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叶凌霄接过陶罐，打开一看，瞳孔微缩。那旋涡还在动，哪怕离开炉火已有半刻。
“带上。”他说，“不管是什么，都是线索。”
故人此时正检查最后一枚定位符，确认无损后收入囊中。他右臂打了绷带，吊在胸前，但行动已能支撑。
“明日启程。”他说，“我已经整理好路线。先往北，途中经过三座废弃驿站，可以歇脚。”
叶凌霄点头，转身走向高台。他在铜牌旁蹲下，从怀中取出一块新刻的小石片，上面用刀尖刻了三个名字。他将石片塞进铜牌下方的缝隙，又用碎石盖住。
“不是告别。”他对两人说，“是提醒。我们走，不是逃离这里，是把这里的教训带出去。”
第三日黄昏，三人背起行囊，站在废墟出口。
身后是崩塌的密室，断裂的玉碑，熄灭的晶石。前方是一条被荒草掩埋的古道，通向远处起伏的山影。
沈清璃最后回望了一眼。她耳后的皮肤毫无异样，可她知道，那道黑痕并未消失，只是沉了下去。
叶凌霄走在最前，断剑轻晃，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与泥土交界处，像是在丈量距离。
夜色渐浓，星子浮现。
走出十里后，沈清璃忽然停下。
她抬起手，摸了摸耳后。
那里，有一点极细微的痒，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皮下轻轻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