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碎雪打在脸上，叶凌霄抬手挡了一下眼睛。他站在破庙外十步远的地方，没有再往前走。
沈清璃靠在一块塌了半边的石墙后，膝盖上的布条又渗出血来。她没去管，只是把手中的水晶瓶握得更紧了些。瓶子表面有一道裂痕，从底部斜着划到中间。
故人蹲在地上，手指在泥土上画了一道线。他的指尖有点发抖，但还是把那条痕迹连成了完整的符形。
“就是这里。”他说。
叶凌霄点点头。他刚才看到的那点光又闪了一下，在东侧断墙的石缝里，蓝得不像是火光。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道裂缝。石头很冷，像是埋在地下多年才挖出来的一样。
沈清璃跟上来，把水晶瓶贴在石面上。瓶身微微震动，里面的液体晃了一下，泛起一圈圈波纹。她闭上眼，眉头皱了起来。
“有东西。”她说，“不是活的，但还在动。”
故人走到他们身边，看了一眼水晶瓶映出的图案。“这不是普通的刻痕。”他伸手碰了碰墙上那些扭曲的线条，“这是逆向封印咒的一部分。有人想把不该出来的东西放出来。”
叶凌霄盯着那道蓝光。“谁会在这儿做这种事？”
“不知道。”故人收回手，“但能布置这种符文的人，不会是普通人。而且……”他顿了一下，“这符文是新的，最多不过三天前刻上去的。”
沈清璃睁开眼，把水晶瓶收进怀里。“他们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荒原没人来，也没灵气聚集。”
“正因为空旷，才好藏东西。”叶凌霄说，“如果是在城里，一举一动都会被察觉。可在这里，只要遮蔽得当，谁也不会发现。”
故人站直身体，从袖子里取出那块青铜片。它比之前暗了许多，边缘已经有些发黑。他用指甲在上面轻轻刮了一下，一道微弱的红光闪过。
“信号还在传。”他说，“方向是东北。”
叶凌霄立刻转身朝那个方向看去。远处是一片低洼地，风从那边吹过来时带着一股土腥味。他抬起右脚，踩进一堆碎石里，脚底传来一阵轻微的震感。
“有人走过。”他说，“不久之前。”
三人不再多话。叶凌霄走在最前面，脚步放得很轻。沈清璃扶着墙根跟上，每走一步都咬一下牙。故人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青铜片，手指时不时在上面划一下。
他们穿过一片倒塌的屋梁，绕过几堆乱石，一直往东北方向走。风越来越大，吹得衣服贴在身上。叶凌霄突然停下。
“你看什么？”沈清璃问。
“地上。”他说。
他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石头表面有一道烧焦的痕迹，颜色发黑，摸上去有种奇怪的涩感。他把它递给故人。
故人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变了。“这是祭炼过的引灵石。专门用来吸收散逸的灵力。”
“也就是说，”沈清璃低声说，“我们猜得没错。真有人在收集那些残余力量。”
叶凌霄抬头看向远处。地势开始往下沉，形成一个半封闭的山坳。四周都是高耸的岩壁，只有一条窄道通进去。
“气息往那边去了。”故人指着山坳入口。
沈清璃拿出水晶瓶，打开瓶盖。里面最后一滴液体缓缓升起，在空中凝成一条细线，指向山坳深处。她跟着那条线往前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些。
叶凌霄紧跟在她身后。他的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越靠近山坳，空气就越沉，像是压在胸口的一块石头。
他们走进山坳。地面变得松软，踩上去会陷下一小块。叶凌霄蹲下，用手拨开一层浮土。下面是一块焦黑的泥块，形状不规则，边缘像是被火烧过。
他碰了一下，手指立刻缩了回来。“冷得不对劲。”
沈清璃也蹲下来，把水晶瓶靠近那块黑泥。瓶口刚碰到，里面的液体就猛地一颤，随即彻底静止。她试了几次，都没有反应。
“没了。”她说，“气息断了。”
故人站在几步外，手里青铜片的光也熄灭了。他试着掐算几次，最后摇了摇头。“有人用了遮蔽阵法。痕迹被抹掉了。”
叶凌霄站起来，环视四周。岩壁上没有刻痕，地上也没有多余的脚印。风从头顶吹过，发出低沉的呼啸声。
“他们知道我们会来？”沈清璃问。
“不一定。”古人说，“这种遮蔽阵法通常是定时启动的。可能是他们设好就离开了，也可能是转移过程中例行操作。”
沈清璃把水晶瓶塞回怀里，手还在微微发抖。她低头看了眼膝盖，血已经顺着小腿流到了鞋面。
“现在怎么办？”她问。
叶凌霄没回答。他走到山坳中央，蹲下，手掌贴在地面。他闭上眼，等了几秒，然后睁开。
“这里有人停留过。”他说，“时间不长，最多一炷香。但他们做了事。”
“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站起身，“但我能感觉到，这片地底下有东西被唤醒过。不是完全激活，只是……试了一下。”
故人脸色更沉了。“试运行？”
“对。”叶凌霄点头，“就像点火之前先检查油路。他们在确认装置能不能用。”
沈清璃吸了口气。“那下一步就是正式启动。”
“所以我们要赶在那之前找到他们。”叶凌霄看向山坳另一头的出口，“他们不会一直待在这种地方。这里只是中转站。”
故人走到一块大石旁坐下，把青铜片放在膝盖上。他用指甲在上面重新划了几道线，可这次什么都没出现。
“信号断了。”他说，“他们换了方式传递消息，我暂时追不到。”
“那就用人去找。”叶凌霄说，“他们搬动这些东西，不可能不留痕迹。只要还在活动，就一定能找到。”
沈清璃扶着岩壁站起来。“我还能走。”
故人抬头看他俩。“你们打算怎么查？”
“顺着地形找。”叶凌霄说，“这种地方不适合长期藏人。他们一定有固定路线，或者隐蔽据点。我们只要盯住周围几个关键位置，迟早会撞上。”
故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我可以试着恢复信号。需要一点时间，也需要安静。”
“你就在这儿。”叶凌霄说，“我们去外面看看。天亮前必须确定他们的行动范围。”
沈清璃解开腰间的皮带，把断裂的一截扔在地上。她从包袱里抽出一段新绳子，重新绑紧伤口。
叶凌霄转身走向出口。他的影子被月光照在地上，拉得很长。风吹起他的衣角，发出啪啪的响声。
沈清璃跟在他后面两步远的位置。她的脚步有点拖，但没有停下。
故人坐在石头上，低头看着膝盖上的青铜片。他的手指慢慢摩挲着边缘，忽然停住。
片上原本模糊的纹路，正在一点点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