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宁说道：“要将脸上的痣去掉，其实并非难事……我记得用石灰配上糯米，再加上其他几味药，便可做到。具体要用哪些药材，大夫应当清楚。只是常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真正这么做的人，终究是少数。”
她顿了顿，看向谢景俭，表情严肃。
“就算你姨母把痣点掉，长相与你母亲一般无二，就连气质举止都学的惟妙惟肖，可有些东西不会改变。同床共枕时，令尊不可能分辨不出。”
谢景俭微微张着嘴，头一次被她的话震惊到不知道自己该回什么好。
到底是长辈的床帏之事，总觉得怎么说都不对。
沈钧行扶额，动作自然地摸了摸温清宁的发顶，附和着把话题接过来。
“是这个道理。一个人学得再像，说到底也是学来的，自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总有松懈露马脚的时候。你和令尊难道就没有觉得不对劲？
谢景俭皱眉：“父亲那边我还没去向他证实，准备待去外祖家的人回来后再说。只我自己其实是有过察觉，后又觉得是姨母过世让母亲悲痛之下性格发生改变，加之每次提起姨母，她都会崩溃哭泣，甚至昏厥病倒，渐渐地也就不敢再问了。”
温清宁开口道：“恕我冒昧，谢夫人是因何去世？”
“难产，一尸两命。”谢景俭低声道，“自有所怀疑后，我甚至觉得那难产与父亲脱不了干系。”
沈钧行问道：“当初服侍过谢夫人的下人应该还在，可有去问过。”
“人不是离府不知所踪，就是过世，如今只能等查探的人回来。”谢景俭突然放松，倚靠在车壁上，“说出来，心里果然舒服多了，记得保守秘密。”
沈钧行掀起眼皮斜睨了他一眼，转而对温清宁说道：“他的事让他自己操心，这人心眼儿多，熬不死。”
谢景俭在旁说道：“郡君如果好奇，尽可来找我问，谢某有问必答。”
温清宁抿嘴，趁着还有时间，准备再眯一会。
谁成想，再一睁眼已回到住处。
听到连绵不绝的蝉鸣声，温清宁下意识转头望向窗外，日光透过枝叶的间隙，在窗子上撒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她拥着被子坐起，整个人懵懵地看着这一幕，晴天了？
屋中响起脚步声，紧接着床榻晃动，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
温清宁好似嗅到一股腐臭味，她正要开口问竽瑟怎么这么臭，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开了口。
“我帮你梳头。”
不是竽瑟的声音。
她想问这人是谁，说出口的话却成了：“姐姐好久没帮我梳头发了。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总是喜欢帮彼此梳头，说好梳够一百下。”
“怎么不记得，我总是让你先给我梳，轮到我时，我便偷懒，总是少梳。”那人带着笑意说道，“今日我一起补还给你。”
话音一落，温清宁发现自己转身背对着那女子，披散的长发被人拿起。
一下、两下、三下……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欲睡时，脖子陡然一紧。
视线突然升高，那女子攥着自己的长发缠上了自己的脖子……
再一睁眼，温清宁已经站在官道上，脚下泥泞，夜色将至，她急急忙忙地赶着路。
“娘子留步，往……怎么走？”
温清宁听不清，下意识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往……怎么走？”问路之人又问了一遍。
还是听不清。
“你去哪？”
“我问你，往、家、的、路、怎、么、走。”
听清楚的同时，面前猛的出现一个没有五官的脸。
温清宁惊慌后退，退了两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还留在原地，脖颈上死死地扼着一双大手……
“郡君？郡君？”
温清宁倏地睁开双眼，看到竽瑟放大的脸，茫然地眨了眨眼：“竽瑟？”
她转头看向窗户，外面依旧阴天，却没有下雨。
“这是哪？”
竽瑟动作轻柔地将她扶坐起：“这是京兆府廨的客舍，侯爷差人唤婢子来照顾您。”
一边说着，一边搭上她的脉，“您好像睡魇了，婢子怎么都叫不醒您。”
脉象跳动清晰，却细软如丝，太过忧思、劳累。
“婢子给您做了药膳，您用上一碗再睡会？”
竽瑟无奈，知道自己劝不住，只能服侍她换了衣裳洗漱。
温清宁吃到一半，忽然问道吴雁：“小姑娘现在好些了吗？”
竽瑟叹了一口气：“总是一个人偷偷地哭，不哭出声，就那么闷闷的坐着掉眼泪，瞧得人心疼。”
想起吴雁的样子，竽瑟忍不住眼眶发酸。
“那孔家瞧着不是久留之地，孔家舅母看吴雁的眼神藏着算计。亲爹和亲外祖家都靠不住，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温清宁轻声叹息：“我已经安排平安办这事了。”
竽瑟闻言，面上一喜，跟着说道：“对了，郡君。谢少卿前几日送来的那一家人怎么安排？”
温清宁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竟然把这事忘了。
“先让他们在府中住着，若是和你要活做，你只管安排。回头空闲时候，我和侯爷说一声……府中的事你和发财管着就行。”
竽瑟点了点头：“婢子定好好管着，您放心。”
温清宁“嗯”了一声，放下空碗，擦擦嘴出了屋子，直奔书房。
才刚走到书房所在的院子，立刻感觉出来院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书房外一丈之内没有人靠近，院子各处除了京兆府的差役和大理寺的胥吏，另有一些刑部的人。
她皱了皱眉，正要靠近，忽然被刑部的人拦下。
“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