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访还没来得及说话，洪老丈先开了口。
“有可能！临到年根儿，那些小偷小摸全都冒了出来准备过个肥年。你家院子这么大，就住着你们三个和一个做饭的老婆子，连个看家护院的人都没有，确实容易招贼！”
黄向文连忙抬头，后悔不已：“早知道我就不把人辞了！其实我也是怕，我平时都在外头，家里就累着她俩，也担心发生恶仆欺主的事。”
温清宁视线在黄向文身上转了一圈，忽然出声说道：“程县尉，可以开始验尸了。”
程访点头应了一声“好”，命人在此处看着黄向文，随温清宁再次去了西厢房。
温清宁带上手衣，命石坦做好记录，方才上手勘验。
“死者黄素素，衣着整齐、血坠颜色浅淡，面部呈现青紫色。”
她撑开黄素素的眼皮，沉声说道：“眼珠上有出血点，口鼻处有淡红色绵密泡沫。”
跟着解开黄素素的衣服，一边检查，一边说道：
“上半身皮肤呈现鹅皮样，上身未见损伤。两侧手臂有压痕、右手小拇指指甲断裂。
“小腿有斜横向的淡色血坠，后腿肚有细长压痕，压痕颜色浅淡……未受到侵犯，仍是处子之身。”
侧身对着暖炕方向的程访瞥见温清宁直起身，不由得问道：“有伤痕，那是不是说她是被人推入水中淹死的？”
温清宁缓缓摇头，拧眉思索片刻，重新换了一副干净的手衣捏开黄素素的嘴，凑近查看。
“死者口中有损伤，双侧脸颊内部有咬痕……双上中切牙缝中有一白线……是典型的捂死尸体征象。”
温清宁突然目光一凝，只见黄素素上排牙缝中塞着一根线头。
她将丝线小心翼翼取出，放到油纸上递给身侧之人，下意识问道：“可能看出这是什么线？”
程访为难地看看大手上的小线头，又看看温清宁，为难道：“郡夫人，下官不善此道。”
温清宁问完就反应过来，身边跟着的不是沈钧行。
她微微有些尴尬：“是我问习惯了，可以让人去附近布庄的问问。”
程访瞥见站在外面的汪羽，把线头交给他：“你去布庄问问，仔细不要弄丢了。”
温清宁对石坦说道：“你来看一下黄素素口中的伤。”
石坦连忙上前，歪着脑袋惊讶道：“如果是溺亡，口中不会受伤，可她口鼻处的泡沫又是溺亡才有的表现。”
温清宁说道：“如果推断不错，黄素素应该是遭布帛一类的软物捂住口鼻窒息而亡……捂死和溺亡都属于窒息而死，因而脸色都会呈现青紫色。
“至于口鼻处的绵密泡沫，它虽然是溺亡的典型特征，但不代表有这些表现的就一定会是溺死……如果进行剖验便能发现她的肺中只有少量或者没有水——那些水还达不到溺亡的标准。”
程访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黄家人连验尸都不肯，更不可能允许剖验。”
石坦仍有些疑惑：“捂死的话，为何会有溺死的表现？”
温清宁带着两人来到浴桶旁，解释道：“应该是死后不久就被投入水中……你们看这水的深度……黄素素被塞入浴桶中，为了伪装她是淹死的假象，就需要让水没过她的口鼻。
“但是以黄素素的身量和这个浴桶的大小，黄素素坐在这个浴桶里根本不会滑入水中，所以倒水之人就只能不停的往里加水。然后，他就发现，水都快加满了，依然无法浸过黄素素的口鼻。既然坐着不行，那就让她躺下……”
温清宁走到浴桶尾端，指着边沿继续解释：“还记得黄素素小腿后侧的细长压痕吗？那应该就是在这里造成的。”
她抬手在浴桶正上方画了一个“横——竖——横”，说道：“凶手让黄素素的腿伸到浴桶外面，然后把她剩下的部位埋入水中。如此一来，就可以让她的口鼻完全没入水中。”
程访皱眉：“可这样意义是什么？倘若凶手真是黄素素的嫂子闾氏，那她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反正这里就只住了他们三人……”
温清宁道：“县尉忘了洪老丈刚才说过，黄家还有一个做饭的老婆子。黄素素的衣裳是干的，头发也好好地梳着，明显有人为她整理过。但你看闾氏身上的衣服是干的，整个人蓬头垢面的样子，又假装成悲伤至极的样子，可见黄素素的衣裳、头发都是别人弄的。此为一……
“第二点就是黄家和巷子里的其他人家关系和睦，甚至可以说是亲近。睡了一个晚上黄素素没了，加上她分得半数家财的事，难免让人心生猜测。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死因来堵悠悠众口。”
程访恍然大悟。
石坦又问：“老师是怎么判定闾氏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