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域遗迹的风卷着残符掠过众人衣摆时，秦千风的指尖在命纹树上掐出了月牙印。
他能清晰感觉到胸腔里那根命运链的震颤——不是以往温吞的脉动，倒像被投入热油的银针，每一下跳动都带着灼烧般的锐痛。
“等等。”他突然出声，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块沉石投入静水，惊得正收拾行装的白璃手一抖，半块干粮骨碌碌滚到林婉儿脚边。
林婉儿弯腰捡起干粮，抬头时见秦千风眉心紧拧，眼尾微微发红，那是命运之力过载的征兆。
她立刻放下包袱，指尖搭上他手腕：“脉象紊乱，命纹树的力量在乱窜。”
“不是受伤。”秦千风按住她手背，另一只手抵着胸口，“是感应……命运链在共鸣。”他望着遗迹深处那道漆黑裂缝，喉结动了动，“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敲钟，钟声顺着命运线传过来，震得我骨头都发颤。”
古灵的动作顿住了。
她正将残魂消散的微光收进玉瓶，闻言指尖掐了个命域秘诀，一枚刻着星纹的青铜符突然从袖中飞出。
符文在半空滴溜溜转了三圈，金红光芒骤然大盛——竟是凝出两个淡金色的虚影：“归元”。
“归元？”白璃凑过来，发尾的银铃被风掀起，“这名字听着耳熟……李师叔的手札里提过？”
“《天命谱》有载。”林婉儿已经从随身的檀木匣中抽出一卷泛黄典籍，指节在某页停住，“‘无命者归元，生于命外，行于命间，终为命之终结与起点’。”她抬头时眼底泛着水光，“千风，这可能是命域覆灭时失踪的那个……特殊存在。”
“特殊存在？”沈青瑶扶了扶发间玉簪，“当年命域能引动天地气运，却在一夜之间崩溃。我师父说过，崩溃前有团‘命外之火’烧穿了命纹树的根基——难道就是这个归元？”
秦千风的呼吸一重。
他想起方才残魂消散前的那个“谢谢”，想起命运链突然苏醒时的灼热，喉咙发紧：“如果他是‘无命者’，那我的可变性命运链……”
“或许你们本就该有关联。”古灵伸手按住那道漆黑裂缝，石壁传来冰锥扎进掌心的刺痛，“命域的秘密，不该被埋在这里。”
白璃突然拍了下腰间玉笛：“我想起师尊说过北境寒渊有处‘空命谷’，是命域初期试验失败的地方。那里被封了三百年，说是‘空’，其实可能藏着最原始的命纹记录——或许能找到归元的痕迹。”
“现在就走？”墨云将短刀收入鞘中，云气蛇影从她发间探出头，信子轻吐，“影卫的探子回报，最近北境有异动，黑袍人频繁出现。”
“异动？”秦千风目光微沉，“正好。”他扯了扯腰间命纹树坠子，“如果归元的线索在北境，我们就去北境。”
众人收拾行装的动作快了几分。
沈青瑶将丹霞宗的传讯玉牌贴身收好，白璃把干粮分成五份塞进各人包袱，林婉儿则用红绳将《天命谱》捆紧，系在腰间。
唯有叶惊鸿躲在遗迹外的老槐树上，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冷笑。
他扯下一片枯叶捏碎，指缝间渗出黑血——方才被丹霞宗废去修为时，他偷偷吞了外域的“蚀命丹”。
“秦千风，”他望着众人消失的方向，舌尖舔过嘴角，“等你们找到归元的秘密……那就是我的。”
北境的风雪比传闻中更凶。
他们在风雪峡谷走了三日，第四天清晨，山风突然卷起雪雾，露出二十余道黑袍身影。
为首者面覆青铜鬼面，手中铁剑直指古灵：“叛徒血脉，今日伏诛。”
“影卫？”墨云瞳孔骤缩，腕间云气蛇影瞬间暴长，“你们的蛇纹是逆的——是‘暗卫’！”
“命主意志不可更替！”鬼面人挥剑，身后黑袍人同时掐诀，雪地上腾起无数黑红色命纹，将众人困在中间。
秦千风只觉胸口一闷，命运链突然爆发出滚烫的热流。
他看见林婉儿被黑纹缠住脚踝，白璃的玉笛被击飞，古灵的秘符在鬼面人的攻击下碎裂——心脏像被人攥住，他咬着牙低喝：“给我……偏！”
命运链应声炸开。
那是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秦千风看见鬼面人的剑明明刺向古灵心口，却在离心脏三寸处偏了半寸；黑袍人的命纹咒法本该缠上林婉儿的脖子，却突然扭曲着缠上了自己同伴的腰。
“好机会！”白璃抄起地上的玉笛，笛身闪过寒芒，“破！”
鬼面人的左臂应声而落。
他捂着断肢后退两步，血珠溅在雪地上，竟凝成“归元”二字。
“退！”鬼面人嘶声吼道，“带消息回空命谷——无命者的棋子出现了！”
黑袍人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断剑和一具尸体。
林婉儿蹲下身，从尸体腰间摸出枚玉牌，上面刻着“归元令”，背面有行小字：“命之尽头，归元为始。”
“归元令……”秦千风接过玉牌，指腹抚过那行小字，“看来我们没找错地方。”
是夜，众人在峡谷背风处扎营。
林婉儿用草药给墨云处理臂上的伤口，白璃生起篝火烤干粮，沈青瑶守在营地外围，古灵则对着归元令默默出神。
秦千风裹着斗篷靠在岩石上，望着跳动的火焰，渐渐合上眼。
他梦见自己站在虚空之中。
四周没有天，没有地，只有一片混沌的灰白。
有个身影背对着他，素袍被无形的风吹得翻卷。
“谁？”秦千风出声，声音却像沉入深海，没有回响。
那身影缓缓转身。
秦千风的呼吸戛然而止——那张脸，分明是他自己。
篝火突然噼啪炸响。
秦千风猛地睁眼，额角全是冷汗。
他望着不远处沉睡的众人，又摸了摸怀中的归元令，只觉那玉牌比方才更烫了几分。
虚空里的那张脸，究竟是谁？
（夜风吹过，林婉儿怀中的《天命谱》突然自动翻页，停在“无命者”那章，墨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仿佛有字正从纸里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