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捕头慌慌张张地冲进客栈,脸色苍白如纸:“不好啦!出大事啦!七侠镇来了一群怪人,说什么要寻找‘失序的江湖’!”
佟湘玉正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老邢,你又喝多了吧?什么失序不失序的,额们这客栈结实得很,去年刚修的房梁。”
“不是那个失序!”邢捕头急得直跳脚,“是一群自称‘失序派’的江湖人,在镇子东头念歪诗,说什么要解放天性、追求自由,还把赛貂蝉的绸缎庄给占了!”
白展堂本来趴在桌上打盹,一听“绸缎庄”三个字立刻来了精神:“赛貂蝉的店?那不就是咱们的对头吗?这等好事...不是,这等惨事,咱们得去看看啊!”
郭芙蓉一拍桌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七侠镇撒野!看我一套排山倒海...”吕秀才急忙拉住她:“芙妹且慢!这失序派我在书中见过,是西方一种文学流派,主张打破传统、追求精神自由...”
“啥自由不自由的!”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来,“他们要是敢来客栈闹事,我就让他们尝尝我新研制的麻辣八角炒花椒!”
莫小贝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嫂子嫂子!我去看过了,可好玩了!那些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乱得像鸡窝,还在赛貂蝉的绸缎庄里写诗画画呢!”
佟湘玉终于抬起头,眼睛滴溜溜一转:“等等...你说他们在赛貂蝉的店里?这不是明摆着抢生意吗?虽然赛貂蝉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这要传出去,七侠镇的商业环境岂不是要乱套?额们得去看看!”
同福客栈一行人来到镇东头,果然看见赛貂蝉的绸缎庄已经被一群奇装异服的人占领。
一个长发男子正站在柜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诵着:“我看见这个时代最聪明的头脑,被江湖规矩摧毁得疯狂...”
赛貂蝉在一旁哭天抢地:“我的绸缎!我的丝绸!这些疯子在我的杭州缎子上写诗啊!”
佟湘玉见状,职业病发作,立刻算起账来:“哎呀,这上好的杭州缎子一匹少说十两银子,这要是全被画花了,损失可不小啊...”
白展堂凑近观察,突然脸色一变:“等等!那个人我认识!是江湖上失踪多年的‘诗酒剑客’李太白!听说他几年前看破红尘,说要追求什么‘终极自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郭芙蓉不满地撇嘴:“什么诗酒剑客,我看就是一群闹事的。待我...”
“且慢!”吕秀才突然眼神一亮,“我想起来了!这失序派是西洋的一种文学运动,主张打破传统形式,追求即兴创作和精神解放。没想到我中华武林也有这等人物!”
就在这时,那个被称为李太白的人跳下柜台,摇摇晃晃地走向同福客栈众人:“你们!对,就是你们!我看得出来,你们也是被这江湖规矩束缚的可怜人!加入我们吧,抛弃那些虚伪的道义,追求真正的自由!”
佟湘玉一把将莫小贝护在身后:“啥自由不自由的,额看你们就是不想付钱!老白,快去报官!”
白展堂刚要溜走,李太白却大笑起来:“报官?官府能管得了精神的囚笼吗?你看你们,开客栈的整天算计银子,跑堂的提心吊胆,打杂的装模作样...你们敢说自己活得真实吗?”
这话似乎戳中了每个人的痛处。
佟湘玉想起自己整天斤斤计较的生意,白展堂想起自己隐藏的盗圣身份,郭芙蓉想起自己离家出走的叛逆,连吕秀才都想起了自己屡试不中的落魄。
见众人沉默,李太白更加得意:“今晚我们在镇外破庙举办‘自由之夜’,欢迎各位来寻找真正的自己!”
说完,他带着那群人摇摇晃晃地走了,留下满地狼藉的绸缎庄和面面相觑的同福客栈众人。
回到客栈,气氛异常沉闷。
佟湘玉罕见地没有拨算盘,白展堂也没有偷懒打盹,郭芙蓉甚至忘了练习她的“排山倒海”。
吕秀才率先打破沉默:“其实...这失序派的思想,也不是全无道理。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或许我们真的应该思考一下生活的意义...’”
“意义?”佟湘玉猛地抬头,“意义就是赚钱!开客栈!把小贝抚养成人!这有什么不对吗?”
白展堂幽幽地说:“掌柜的,你还记得你上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吗?不是那种算计客人时的假笑,是真正开心的笑。”
佟湘玉愣住了。
她想起自己年轻时在龙门镖局的快活日子,那时她还不是这个精打细算的佟掌柜。
李大嘴从厨房端出一盘瓜子:“要我说啊,咱们就是活得太累。我炒菜的时候都在想,这盐放多了客人会不会不满意,火候大了会不会被说...”
“大嘴!”郭芙蓉突然跳起来,“你这话提醒我了!咱们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我郭芙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这才是真性情!”
莫小贝兴奋地拍手:“好啊好啊!那咱们今晚也去那个破庙看看?说不定真的很好玩呢!”
佟湘玉本想反对,但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去就去!但是额们得约法三章:不能耽误明天营业;不能惹是生非;额还没想好,总之要小心!”
当晚,同福客栈众人悄悄来到镇外破庙。
庙里点着篝火,那群“失序派”的江湖人正围坐一圈,传递着一个酒壶,即兴创作着诗歌。
李太白看见他们,热情地招手:“来了?我就知道你们会来!快来加入我们的‘真理追寻’!”
吕秀才好奇地问:“何为真理追寻?”
一个穿着破旧书生袍的女子回答:“就是放下一切伪装,做最真实的自己。比如我,曾经是江南才女,现在只想做个流浪诗人。”
她指着墙上乱七八糟的字画,“看,这才是真正的艺术!”
郭芙蓉凑近一看,念出声来:“江湖是一碗馊了的疙瘩汤...这什么跟什么啊!”
“妙啊!”吕秀才却眼神发亮,“这种打破传统形式的表达,正是对江湖规则的反叛!”
白展堂悄悄对佟湘玉说:“掌柜的,我看这就是一群喝多了的闲人,咱们还是回去吧。”
但佟湘玉却被墙上一幅画吸引了。
那画用炭笔画在破布上,线条狂乱,却莫名有种生命力。
她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想学画画,却因为“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而放弃了。
李太白注意到她的目光:“这位娘子,看来你懂艺术?”
佟湘玉脸一红:“额不懂什么艺术,就是觉得...挺自在的。”
“自在就对了!”李太白拍手,“艺术就是要自在!规矩都是束缚!来,你也来画一笔!”
在众人的怂恿下,佟湘玉鬼使神差地拿起炭笔,在破布上添了几笔。
她画的是同福客栈的轮廓,虽然笨拙,却充满生气。
“好!”李太白大声叫好,“你打破了‘客栈掌柜不该画画’的成见!”
那一晚,同福客栈的每个人都尝试了一些“出格”的事。
吕秀才丢开《论语》,即兴创作起打油诗;郭芙蓉不再摆弄武功,而是安静地听人讲故事;连白展堂都难得地没有随时准备逃跑,而是和人聊起了江湖见闻。
最让人惊讶的是李大嘴,他居然用带来的食材即兴烹饪,不顾什么菜系规矩,胡乱搭配,却做出了一道前所未有的美味。
然而,这种“自由”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
第三天,问题出现了。
先是佟湘玉发现账本一片混乱,她昨天光顾着“寻找自我”,忘了记账。
接着是白展堂当值时分心,差点让小偷得手。
最严重的是李大嘴,他沉迷于“创新烹饪”,做出来的菜要么咸得要命,要么甜得发腻,客人投诉连连。
“失序派”的人却越来越过分。
他们不再满足于在破庙活动,开始到七侠镇各处“即兴创作”。
有人在酒楼墙上涂鸦,有人在街头朗诵聒噪的诗歌,甚至有人当众脱衣,说要“摆脱衣服的束缚”。
邢捕头再次找上门来:“佟掌柜,你得管管你那些新朋友啊!现在七侠镇乱成一锅粥了!”
佟湘玉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召集客栈众人开会:“额说各位,这失序派的事情,咱们得好好想想了。”
吕秀才还有些不舍:“可是掌柜的,那种自由的感觉确实很美妙啊...”
“美妙?”佟湘玉拍桌子,“你看看现在的客栈!账本乱糟糟,客人抱怨,再这样下去咱们真要喝西北风了!”
白展堂点头:“掌柜的说得对。我昨天看见李太白他们偷鸡吃,还美其名曰‘回归自然’。这哪是自由,这是无法无天!”
郭芙蓉却反驳:“可是我觉得他们有些话说得对!为什么一定要守那些破规矩?我爹从小就让我做这做那,我逃出来不就是为了自由吗?”
莫小贝插嘴:“可是芙蓉姐姐,如果没有规矩,世界不就乱套了吗?就像我练武,也得从基本功开始啊。”
李大嘴从厨房端出一盘正常的炒青菜:“我琢磨出来了,完全瞎做不行,但完全按老规矩来也没意思。得在规矩里找自在,就像炒菜,得知道什么时候该守方,什么时候能破圆。”
这番话让众人都沉默了。
吕秀才若有所思:“大嘴此言有理。子曰:过犹不及。完全抛弃传统与完全固守传统,都是极端。”
就在这时,李太白带着一群人冲进客栈:“朋友们!我们决定今晚在你们客栈举办‘终极自由之夜’!打破一切规矩,尽情狂欢!”
佟湘玉终于忍无可忍:“够了!额这客栈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胡闹的场所!”
李太白冷笑:“看来你们还是被俗世规矩束缚了。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用特别的方式唤醒你们了!”
他一声令下,跟随者们开始搬动客栈的桌椅,说要“重新定义空间”。
还有人要在墙上涂鸦,说是“即兴艺术”。
白展堂想阻拦,却被几个人围住。
郭芙蓉摆出“排山倒海”的架势,但对方人多势众。
眼看同福客栈就要遭殃,佟湘玉突然跳上柜台。
“都给我住手!”她大喝一声,震惊四座,“你们口口声声说自由,可你们的自由就是强迫别人接受你们的方式吗?”
李太白一愣:“这...’”
佟湘玉继续道:“额们开客栈的,讲究的是来来往往都是客。你们要自由,额不反对,但不能妨碍别人的自在!赛貂蝉的绸缎庄被你们弄得一团糟,额们客栈的生意受影响,这就是你们要的自由?”
吕秀才也鼓起勇气:“没错!真正的自由应该是对自身的超越,而不是对他人的强迫!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这样做,与你们反对的那些规矩有何不同?”
李太白有些动摇,但仍强辩道:“可是...不打破旧世界,如何建立新世界?”
这时,一个一直沉默的年轻“失序派”成员突然开口:“李大哥,其实...我有点想回家了。我娘还等着我回去帮忙种地呢。”
这话引起了连锁反应。
另一个成员也说:“说实话,这种整天无所事事的日子,我开始觉得空虚了。”
“我也是...其实规矩也不全是坏的,至少能让人安心。”
李太白看着动摇的追随者们,神色复杂。
白展堂趁机说:“李兄,我年轻时也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但后来明白,真正的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的时候,可以不做。”
郭芙蓉补充道:“就像我,虽然讨厌我爹的管束,但不得不承认,有些规矩确实有道理。”
李太白长叹一声:“所以...我们错了吗?”
佟湘玉从柜台下来,语气缓和了些:“也不是全错。额承认,你们让额想起了年轻时的一些梦想。但梦想和现实得平衡不是?”
吕秀才文绉绉地总结:“或许,真正的自由是在规矩与放纵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中道。”
李太白沉思良久,终于点头:“也许...是我们太极端了。”
他转向追随者们,“诸位,我明白了。我们追求自由没错,但不能以伤害他人为代价。咱们是该换个方式了。”
最后,李太白带领众人向赛貂蝉和佟湘玉道歉,并帮忙修复了被破坏的地方。
他们还决定组建一个“七侠镇文艺社”,在不妨碍他人的前提下进行创作。
风波过后,同福客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但有些东西悄然改变了。
佟湘玉偶尔会在记账本上画个小画;白展堂不再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逃跑;郭芙蓉练武时也会思考“为什么出这招”;吕秀才在写他的大部头时,会加入一些即兴的打油诗;李大嘴则在保持菜系传统的同时,偶尔来点小创新。
一个月后,七侠镇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规矩与自由”文化节。
同福客栈负责提供场地和餐饮,“失序派”们负责文艺表演,赛貂蝉则赞助了布料做装饰。
活动大获成功,连娄知县都来参观,称赞这是“七侠镇精神的完美体现”。
文化节上,李太白朗诵了新作:“我曾寻找没有边际的自由\/后来发现\/真正的自由是\/在客栈的屋檐下\/与知己共饮一杯酒。”
佟湘玉一边听着,一边拨弄算盘,嘴角带着一丝明显的微笑。
白展堂凑过来:“掌柜的,想啥呢?”
佟湘玉看看客栈里其乐融融的景象,轻轻说:“额在想,或许江湖不需要失序,但偶尔歪一歪,也挺好。”
夜幕降临,同福客栈的灯火温暖如常。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客栈还是那个客栈,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经历过这次“失序派”风波后,他们都在规矩与自由之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衡点。
而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生活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