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佑安望着斑驳树影里摇曳的路灯，方荣起的话被消弭在北风的夜色里。
“操持的人选啊，应该算有吧。”
张佑安和方荣起此刻正走到卫生局家属院旁边的路口，并肩站立在梧桐树下，相互对视一眼。
方荣起喉结滚动了一下，仰头看向家属院的百家灯火：“有啥需要的，直接说，这么多年了......”
张佑安喉头涌上酸涩，他知道这声 “多年了” 背后藏着的曾经同事的默契。
“这么多年，谢了。”
他伸手虚握了个空拳，看着方荣起的背影消失在虚掩的大门后。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走不到尽头的路。
张佑安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慢的往前走，耳畔又响起苏天元斟酒时的笑谈，商仲恺敲击桌面强调数据的指节声，还有凤北中医院亟待填补的岗位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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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张佑安带着田建春去凤凰城卫生局办事儿的时候，顺便跟魏忠仁约了时间吃午饭。
一见面，俩人开始寒暄：“张院长，欢迎欢迎。”
“魏院长，感谢感谢。”
“魏院长。”
田建春赶紧上前，脸上带着谦恭的笑。
“别跟我拿这个笑脸！看着让人讨厌！”魏忠仁一嘴的嫌弃，但眼角的皱纹里藏不住的笑意，像是训斥自家调皮的孩子。
说完自己都笑了；笑够了，绷起脸色继续问话。
“你在那边怎么样？”
说完，看着张佑安和田建春。
田建春这个苦啊，话说你当着现任领导问我咋样？
“挺好的挺好的。”
菜上全了，魏忠仁和张佑安俩人也不喝酒，三个人闷头吃饭，吃的八分饱了，又开始聊工作。
等张佑安跟魏忠仁说起想引进人才的时候，魏忠仁瞥一眼田建春，才说：“学生的话，可以让建春联系他们学校，愿意去你们那边的，可以签个意向、再给点啥好处；社会人士的话，除非你们开出的条件超级好，不然谁会去你们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当各个都跟他一样傻？”
魏忠仁说完，还白了一眼田建春。
张佑安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也的确有些不解田建春的选择：人民（医院）客观条件很好、还有院长罩着，何苦去县里小小的无名的中医院？
他将温热的茶杯推给田建春，杯壁的水雾在桌上洇出小小的圆痕。
“嗯，是想让建春联系他们学院，还想看看让他联系一下我们县里和周边三四个县目前在外学医的学生，我们想根据学历情况，酌情考虑给分房！另外，社会人士的话，想来凤北的，我们可以分房、安排家属工作、帮忙调动家属工作、安排子女入学我们县最好的学校学习。”
张佑安慢慢的说着心里的想法，如今也理解了当时建春提出的“高规格的特殊待遇”。
“这个想法不错，用家属的工作、孩子的学习来绑定未来的工作。给我也开阔了思路，谢谢张院长愿意跟我分享，我回头问问有需要的人的意向。不过你们房源这么充足吗？现在凤凰城房子可是很紧张，我也想拿房子吸引人，可惜的是没有房子。”
张佑安呵呵一笑，没说这个想法是田建春，田建春自己也低着头只敢慢慢的吃饭。
“老张啊，你们项目方向是对的，想法也很先进，在如今发展日新月异的时代，我们都必须紧跟改革开放的脚步，方能做时代的弄潮儿。这也是我为何反对建春回凤北的原因，不是凤北不够好，而是凤北太封闭了一些，不利于他个人的发展。”
魏忠仁很诚恳的面对张佑安，张佑安点点头，“就像您说的，如今是最好的时代，在时代改革的大前提下，全国到处都是热土，只要我们紧跟改革的时代步伐，不被时代淘汰掉，在任何地方都有发展的机遇。”
“是啊，如今是最好的时代，他们这代人啊，是幸运的。”
魏忠仁看向田建春的目光，带着慈爱；“有啥需要我帮忙的，你就直接说，别整的婆婆妈妈的。”
“是，我知道、我会的。”田建春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头要磕到桌子上了。
“我看魏院长对建春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真难得。”
“我对他好？你是不知道吧，燕教授对他也贼好，对他更好的是他们副院长和系主任，你问问他？那叫一个特殊！最后都被人写匿名信举报他了！”
魏忠仁的话，让张佑安惊讶的睁大嘴巴，“建春，有这样的事情？咋回事儿？”
田建春无奈的看一眼魏忠仁，然后对着张佑安说，“我们副院长对我是特别好，我去春市中医学院学习就是他推荐的，然后我们系主任也特批我可以请假离校去春市学习；后来我们宿舍的同学有人看不过，就写匿名信举报我跟我们导员。”
“对，还有一封信是写给我的，我回头就奚落他一顿！”
魏忠仁想到当时的情况带着一脸的笑看着田建春，真是年轻人不懂事儿，这算啥大事儿？
“那后来咋处理了？”张佑安比较感兴趣。
“我后来没关注。”田建春还真不记得后续的处理了。
魏忠仁听到此处，暗自点头。
“副院长是不是你的恩师之一？”张佑安饶有兴味的问田建春，这个家伙，有待挖掘啊！
“是的，您、魏院长、王主任，都是我的恩师。”
田建春虽然觉得当面说这些比较肉麻，不过经历一世人生的他，如今知道有些话必须说、有些心意当面能表达的，比背地里的表达也不差。
“呦呵，现在你小子有进步啊，会说好听的了哦？”本来魏忠仁还想再挖苦一下田建春和张佑安着，可是想想，算了吧，值当日行一善哈。
“您栽培的好！”
“哈哈，好！好！就要反应机敏、快捷！”魏忠仁笑呵呵的，随后指着饭桌上还有大半的菜，“老张啊，快吃快吃，这顿饭让他小子请两位老师，权当孝敬咱俩的。”
“行行，这样一说，吃着都香了许多。”
张佑安也不再拘束，选择大快朵颐。
田建春看着俩加起来都够一百岁的人，无语的无奈的笑着，觉得如今真是最好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