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从翡有恒这里问到更多了。
杜玉书眯起眼睛看了翡有恒一会儿，在后者和蔼友善的注视中，她狐疑地退了出去。
离开的时候杜玉书心里思考一件事：要不要去看看翡冰她们？
虽然翡有恒没道理害自己的得意门生，但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翡有恒的打算还真是不好说……
但杜玉书稍微一想就放弃了这个可能。
如果她现在单纯只是杜玉书，她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也一定会去看一眼。
但她现在身上挂着的关系太多了，还是溯水堂的现任堂主，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很不痛快，但事实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手头有再多筹码，现在也是在翡有恒治下。擅离职守也好越俎代庖也罢，都不是她该做的。
每做一件不该做的事，她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就是身在其中、享受了某个庞大组织带来的威望和利益之后，不得不付出的退让。
杜玉书很不爽。尽管她并不在乎翡冰她们。
但这种束手束脚的难受劲，后知后觉地追上她了。
按照本来的设想，杜玉书觉得自己至少可以等到下一次濯缨大会开始，一步一步培植起自己的势力，再徐徐图之。但她现在觉得这计划不现实，虽然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的主意，但她偏偏忘了把自己的脾性考虑进去了。
换言之，她有点高估自己的忍受能力……
这地方到底跟决一剑氏有什么区别？看似贱人少了很多，其实是充满了高级的贱人啊！
杜玉书打定主意不能久留，必须找个机会缩短自己晋升的时间或是直接独立出去，不能再被翡有恒管着了。
翡有恒自己尚且都要被几位长老处处掣肘，更不要说杜玉书这个堂主。她新人上任暂时还感触不深，可不代表以后次次都能避开……
翡冰抱着浑身是血的翡清匆匆回来，迎接的同门立刻把翡清从她手上接下来，翡冰看了一眼还没醒过来的翡清，没作丝毫的停留，立刻冲去翡有恒面前，把一切情况都跟她说了。
翡冰怎么会意识不到这件事的古怪，这种无处着力的愤怒令她战意高涨，翡有恒毫不怀疑，自己只要拒绝她任何一个要求，她就能把自己的桌子掀了。
所以翡有恒先发制人，“你先冷静一点。”
“我还不够冷静吗师父。”翡冰寒声道：“二十个人，全军覆没，这对城主府或许不算什么，但玄机阁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付出大量的心血，死了一个都是极大损失，更何况是二十个！”
翡有恒居然笑了笑。
不得不说，她这个首徒翡冰虽然毛病不少，但有些方面足够令她满意。比如，很适合做一柄快刀。
当那二十个被玄机阁倾心培养的同门死去，她第一反应不是痛苦，而是为玄机阁的损失愤怒。
作为这次带队的人，在惨败以后，她第一时间也不是责怪和怀疑自己，而是把所有的情绪都转变为对敌人的怒火。
她固然不适合做一个执棋者，但做一把刀，绝对太够用了。
翡冰也看见了翡有恒脸上的笑意，她感到不可置信，“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笑得出来？”
“我是笑你天真。”翡有恒收起脸上本就不深的笑容，道：“我知道你现在想做什么，只是魔教渗透显然已经完成了，他们的目的就是剿杀我们的新生力量，这次折损二十个弟子，师父也很心痛，可如果赌气继续跟他们厮杀下去，折损只会更多。”
翡冰不敢置信，“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里可是金明！”
“所谓灯下黑就是这样。”翡有恒把一份信报推出去，正是杜玉书刚刚交上来的关于天下无国派的消息，翡冰甚至没有拿起来，只是这么居高临下扫了一眼就明白了，她眼神更冷，“他们跟魔教勾结？”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除了魔教和这些不安分的文士，只怕连邪教势力也抬头了，大家眼中最安全的金明，现在反倒成了他们的温床。”
这不是翡有恒在危言耸听，今天为了说服翡冰，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份一份已经整理好的信报和证据被摆到翡冰面前，全是在杜玉书入主溯水堂之前就已经收集完成的。
“香浅云深的指冷在掌管香浅云深的第一年，在我们的搜查之下藏住了一个李氏皇族的后人，虽然只是旁支，但指冷为她找到了李朝的献王印。在永乐公主李景容兵败以后这枚王印几经辗转流落民间，已经不具备调动任何兵马的能力，但指冷设法联系起了散居塞外的李朝旧臣，只要证明她手下那个李氏皇族后代的身份，这枚王印就有一呼百应的可能。”
“她一开始打的可能是复辟李朝的主意，但在天下无国派入局以后，事情发生变化了。我们发现她不仅在秘密联络李朝旧臣，还想方设法地组织了一支邪教。因为人数不多，一度没有被我们发现，直到他们主动出面联络天下无国的文士，才露出端倪。”
“邪教？！”翡冰今晚听到的一切太超出她以往的认知，“金明抬头的邪教势力，来自香浅云深？！”
魔教的渗透，邪教的抬头，乃至于天下无国派把重心从仁都转移到了金明，她都可以想通。但指冷作为一举一动备受瞩目的香浅云深话事人，她是怎么做到在城主府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组织起一支邪教势力的？！
“其中当然少不了李朝旧臣的助力，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人少，而且此前一直没有行动。指冷杜撰出一种修行教派，能让人剔除杂念、全心沉浸于自我修行之中，脱俗出尘。”
翡冰觉得匪夷所思，“这种鬼东西也有人相信？”
在邪教层出不穷的过去几十年里，这种手段早就被玩烂了，怎么还能被她用上！
翡有恒淡淡答道：“她盯上的都是些地位不上不下的人，而且用了一种特殊的药在控制他们。”
翡冰立刻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