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审讯技巧，所有的威逼利诱，在这非人的存在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突然，“引导者”紧闭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那双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的眼睛，没有焦距地转动了一下，最终竟精准地“看”向了吴昊的方向。
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在他干裂的嘴角缓缓拉开，形成一个扭曲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嗬……嗬嗬……”沙哑、漏风般的气音从他喉咙里挤出，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作呕的愉悦感，“看到了吗……挣扎……多么……鲜美的挣扎……”
他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仿佛在享受某种无形的盛宴。
“每一次……受伤……每一次……反抗……”他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在刮擦骨头，“都只会……让它……更快餐……更……强大……”
空洞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岩层，落在了那深渊之下。
“你们……所有人……”他咧开的嘴角弧度更大，露出染血的牙齿，“都是……最好的……养料……”
“你他妈放屁！”
吴昊怒吼着一步跨前，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向“引导者”的脸。
却在距离皮肤几厘米的地方，被王金斗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手腕。
“冷静！”王金斗声音低沉，“他在激怒你。他在……享受。”
吴昊胸膛剧烈起伏，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无力感。
他死死瞪着“引导者”脸上那抹令人作呕的诡异笑容，最终，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强迫自己后退一步，胸膛依旧剧烈起伏，像拉破的风箱。
……
实验室内，断臂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但陈树生浑然不觉，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贴在高速滚动的数据流屏幕上。
一边是吴昊小队带回的庞大“净空”数据库，一边是实时传回的深渊核心受创后的生物参数和真菌酶作用数据。
他的大脑在超负荷运转，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出残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突然，他敲击的手指猛地顿住！
“找到了！原来是这样！能量循环！是能量循环的关键！”
陈树生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病态的狂喜光芒，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变调，“母巢核心的快速再生！催化粘液！真菌！它们是一体的！”
他指着屏幕上几条交叉关联的曲线和分子结构图，激动地对旁边仅存的助手喊道：
“看！真菌分解有机物产生的生物质能，通过粘液被核心高效吸收转化，反过来又为粘液分泌和自身再生提供能量！一个完美的……恶毒的共生循环！”
他的手指狠狠点在屏幕上核心被炸毁的腺体结构模拟图位置：“破坏腺体，切断粘液大量分泌，只是第一步！但核心只要还有一丝能量，就能重新凝聚腺体！我们之前的方向错了！单纯破坏不够！必须……釜底抽薪！”
他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科学光芒：“利用真菌酶！反向侵蚀！用高浓度的蚀解酶，去污染、分解那些催化粘液本身！”
“打断这个循环！让核心失去能量转化的‘血液’！让它饿死！或者……至少让它修复的速度，跟不上我们破坏的速度！”
……
深渊之下，被钱斌用生命换来的短暂迟滞正在飞速消逝。
那处被炸开的巨大创口，在无数疯狂滋生的肉芽和更加浓稠、如同熔融暗金般的粘液包裹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平复。
创口的中心，沸腾的血肉中，一个更大、更冰冷、结构更复杂的暗金色复眼轮廓，正缓缓凝聚、成型！
比之前那只更加巨大，瞳孔深处仿佛蕴藏着旋转的星云，冰冷、漠然，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令人绝望的威压。
它缓缓转动，锁定了深渊上方的绳索，以及绳索尽头……渺小的人类。
指挥中心主屏幕上，清晰地分割着两个画面。
左边，是陈伟铜遗容的特写。
面容灰败，覆盖着干涸的血污和粘液痕迹，凝固着牺牲时的痛苦与一丝未消的不甘。
连接在他头颅上的神经增幅装置指示灯微弱地闪烁着。
右边，是深渊传回的实时影像。
那只新生的、巨大的、冰冷的暗金复眼，正穿过层层空间的阻隔，与屏幕前的石川……与陈伟铜凝固的面容……无声地对视着。
空气凝固了，时间仿佛停滞。
深渊下怪物修复的蠕动声、幽城内幸存者压抑的喘息声、仪器低沉的嗡鸣声，都化作了背景里模糊的杂音。
石川缓缓抬起手，悬停在控制台上方那个标注着猩红骷髅标记的按钮——“意识投射：归巢协议”的最终启动键上方。
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坚毅且棱角分明的侧脸，眼底深处却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指挥中心响起：
“执行‘归巢’计划。刘雯卿，准备最大功率投射，目标锁定深渊核心。”
他的目光穿透屏幕，仿佛看到了深渊下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
“吴昊，放弃核心腺体遗迹，给我……撕开它能量循环的‘血管’！不惜代价，摧毁核心粘液分泌源！！”
石川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决然地按了下去！
嗡——！！！！
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蜂鸣瞬间炸响，固定在陈伟铜遗体头颅上的神经增幅装置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蓝光！
复杂交错的电极管路过载运行，迸射出细小的电火花，整个装置的外壳都因内部狂暴的能量而微微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
连接陈伟铜身体的管线剧烈抖动，仿佛有狂暴的电流在其中奔涌。
“呃……呃啊啊啊——！”
陈伟铜早已冰冷的遗体，在束缚台上猛地向上弓起！
早已停止运作的声带，竟在生物电的强行刺激下，发出一种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抽气声！
暗红色的血丝混合着粘稠的半透明组织液，再次从他七窍，尤其是眼眶和耳道中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惨白的面容和冰冷的金属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