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林柠猛地倒吸一口气，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抚上胸口。
那里本该有一个血洞的，此刻却只余下剧烈起伏的温热。
破碎的内脏、撕裂的痛楚、濒死的绝望，这些记忆还鲜明地灼烧着她的神经。
“还好吗？”低沉的嗓音自头顶落下，像冬日里突然照进冰窟的一束阳光。
她仓皇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永远看不出情绪的脸。
“师父！”她想站起来，想告诉冗骸那个擂主是如何想要置她于死地，可四肢却像被抽走了筋骨般绵软无力……
这个认知让她鼻尖发酸——原来在死亡面前，她连控诉的力气都没有。
“安静。”冗骸单膝跪地，宽大的手掌突然覆上她的发顶。
带着薄茧的指尖穿过她汗湿的碎发，奇异地抚平了她狂跳的心脏。
林柠这才注意到四周异常安静。
周围空无一人，地面上的血迹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那场惨烈的厮杀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但丹田处残余的钝痛提醒着她，那些碾压式的败北、那些被轻易击碎的尊严，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修复，你。”冗骸的语句依旧简短，可凝视她的眼神却比往日多停留了三秒。
就是这三秒，让林柠突然看清他血色之眼中流转的情绪。
“……谢谢师父。”她慌忙低头，喉间涌上的哽咽却出卖了她。
失败的屈辱与重生的庆幸在胸腔里撕扯，最刺痛的是此刻被抱在怀中的自己，弱小得连站立都需要依赖他人。
身体突然悬空，冗骸已经将她打横抱起。
林柠下意识攥住他的前襟，隔着衣料传来的体温烫得她指尖发麻。
夜风掠过耳畔时，她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声大得惊人。
月光描摹着冗骸紧绷的下颌线，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此刻被摇曳的树影镀上罕见的柔和。
林柠悄悄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铁锈的气息交织着涌入鼻腔——这是独属于战场的气息。
石板路上两人的影子叠成一体，她忽然希望这段归途再长些。
至少在此刻，她可以暂时忘记自己的弱小，假装这个怀抱是专为她存在的避风港。
……
“阿柠!”武芸的惊呼声在城主府内回荡。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柠面前，双手颤抖着捧起女儿惨白的脸庞。
林柠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发丝黏在失去血色的脸颊上，整个人像片随时会凋零的落叶。
“发生什么事了？”说着她已经紧紧的握住了林柠有些冰凉的双手。
“城中，猎宝人，受袭。”冗骸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他站在阴影处，黑袍下的手指不自然地抽搐着。
“……是吗？居然出现了猎宝人……”听闻此言武芸紧紧的皱起了眉。
“此事我会全力调查，还请您先带小女休息。”林安道的脸色同样不好，他没想到那些猎宝人居然已经盯上了林柠。
而且偏偏她是最容易被得手的那个……
“嗯。”冗骸点点头，抱着林柠转身直接离开。
而在他走后，武芸突然指着林安道的鼻子，转向林安道的眼神也宛如利刃，“都怪你只想着自己!非想着凑合他们!阿柠要是出什么事了……我不会放过你!”说罢她愤愤甩袖离去。
“……”林安道沉默着没有说什么，他一直以来都极其希望林柠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是在看见她被人攻击浑身是血时，他也发觉到了自己的行为从始至终到底有多畜牲……
“但是已经无法回头了……”他狠下心，平复下心情后就立刻派人去调查此次集会前来边南城的所有云游艺人。
……
后院石径上，林柠试着活动僵硬的四肢：“师父，我能自己……”
下一刻。
“啊!”她直接被扔下，重重的摔在青石板上。
“什么……这么突然……”她扶着自己的腰慢慢站了起来。
刚要转头抱怨冗骸的突然行为时，她看见了他正在颤抖的双手。
他好像被定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扭曲起来，双手不停的颤抖着，直到他彻底撑不住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师父!？”林柠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伸出手想要搀起冗骸。
“噗啊！”他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其中混着暗红的肉块砸在地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林柠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分明是碎裂的内脏！
“怎么了!？师父!”她慌忙去掏金创丹，却见冗骸的耳鼻也开始渗血，黑袍前襟转眼就被染成骇人的紫黑色。
冗骸也已经没有了接过它的力气，只是在大口大口的吐着混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林柠想要直接把丹药塞进他的嘴里也做不到，因为他的嘴中正在不断的涌出鲜血和肉块。
“嗬啊——!”他突然捂住腹部，压抑而痛苦的惨叫声从他的口中溢出。
“快来……!”衣角突然被死死攥住。
那只青筋暴起的手像铁钳般颤抖着，却传递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林柠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我明白了。”她的心中越来越担忧，但还是尊重了冗骸的决定。
架起冗骸时她才发现，这副总是如山岳般沉稳的身躯此刻轻得可怕，仿佛随时会化作青烟消散。
她努力的搀起冗骸不断颤抖的身体，一步一步的向他的闭关洞府中走去。
……
“咳咳咳——!!”当他们跌跌撞撞来到洞府前时，石阶已铺满粘稠的血迹。
林柠望着他那佝偻的背影消失在石门后时。
“……”她此刻却是想起了什么。
——那时明明已经确信自己是被那擂主杀死了的，现在自己却还是活蹦乱跳的……再加上冗骸现在这样的异常情况……
她不得不怀疑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性……
……
石门轰然关闭的刹那，冗骸终于放任自己跪倒在地。
他蜷缩在冰冷的石面上，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拧绞着五脏六腑。
鲜血不断从毛孔中渗出，在皮肤表面凝结成诡异的血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