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尘埃很快就消散不见，祁安拒绝了小黑小白的搀扶，独自拖着一条断腿向部落内走去。
没走两步，祁安注意到小兽人们围在一个草屋外，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那间草屋正是江汐宁几人住了一晚的。
祁安心头猛地一跳，连忙赶了过去。
“你们在看什么？”
“大人，有肉，好多肉！”
兽人们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直勾勾看着屋内的熏肉流口水。
昨天晚上吃的肉汤简直是他们吃过最好吃的东西，香死了！
眼前的肉省着点能吃好几顿呢，就算是反复在水里煮着喝汤也很美味！
相比于小兽人们的高兴，祁安反倒染上一丝愁容，微微叹了口气。
明明走了就可以两清的，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彻底忘记这次的萍水相逢，回归原本的生活。
可偏偏，江汐宁留下了这些食物。
这下子自己要欠她一辈子了……
“大人，这些肉……”
小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巴巴等着祁安的吩咐。
“留下吧，放到地窖里。”
祁安将肉递给小黑，不放心地嘱咐道，“切一块出来给大家加餐，剩下的一定都要藏好了，不能被‘他们’发现。”
小黑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大人，地窖除了我们就只有小白知道，他们不会发现的。”
显然祁安话语中的“他们”让他格外警惕。
江汐宁住过的房间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祁安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格外好闻，忍不住在房门外多停留了片刻。
“大人，您在这里看什么呢？”
小白走了过来，闻到空气中的单向，用力吸了吸鼻子，目光发亮。
“大人，这里的味道和您从前用的香有些像，不过比你的更淡一点。”
“对啊，以前……我也经常用香的。”
祁安露出回忆的神色，嘴角的弧度淡了些许，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自觉说了错话，小白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手足无措道，“大人您就算不用香也不臭，咱们现在也好好的，总有一天会像以前那样壮大部落的！”
这次祁安没有再接话，只是无声地笑了一下，无力地锤了锤伤腿。
回到从前……谈何容易？
从前的他是族长的长子，他们的部落是方圆数百里最强大的势力，风光无限，甚至连神秘的海洋兽人都不怕。
可现在……
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小部落，一个个连雨都遮不住的小草屋，祁安心里就像是刀割了般难受。
“小白，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翻身吗？”祁安问道。
“大人，这……”
小白很想说肯定会翻身的，但聂诺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眼中是剧烈的恐惧。
只要有“他们”在，或许自己和大人，一整个部落都无法翻身，只能在恐惧中一天天磋磨时光。
祁安扯了扯嘴角，扶着墙站了起来。
“小黑小白，你们要明白一个道理，我们的世界没有救世主，如果想要活下去，就要学会忍受，没人能救我们。”
小黑小白虽然刚成年不久，但现实的残酷已经让他们明白了不少道理，闻言都没有反驳，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为祁安感到不值。
祁安大人从前明明是最耀眼的兽人，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厉害的，甚至还敢和海洋兽人做交易，换了许多大陆上见不到的好东西，整个部落的雌性都喜欢大人。
那个时候的大人还不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耀眼的就像天上的太阳，风流倜傥，浑身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可自从那些该死的流浪兽人出现后，一切都彻底改变了。
他们杀死了保护部落的雄性们，满地都是鲜血，族长也在战斗中死去了。
眼看着那些家伙就要对雌性和幼崽下手了，祁安大人主动站了出来，用自己换取了雌性和幼崽的安全。
代价是他的一条腿废掉了，部落也从此彻底没落，族人们纷纷离开，投靠其他强大的部落。
小黑和小白是祁安从前捡来的孤儿，他们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寻求其他部落的庇佑，而是选择继续跟在祁安身边，哪怕日子再苦，他们也不愿离开。
当时祁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右腿被打得血肉模糊，稍稍动一下就钻心的疼，就连呼吸都有气无力。
“你们……走吧，我现在……只是个拖累，让我死……”
祁安每说一个字身体就疼得发颤，双眼被猩红的鲜血染得一片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推开了小白。
两个小家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就晕倒在原地了。
“是大人救了我们，我们的命是大人给的，怎么能背叛您呢！”
“大人，您就跟我们走吧，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我们重新建个部落，我们一定能行的，大人您千万不要死……”
最终祁安疼晕了过去，再次睁开眼就到了现在的部落。
是黑白二人找了好久才寻到的地方，虽然破败不堪，但至少能遮风避雨。
祁安的命是救回来了，但右腿也彻底废掉了，稍微走得快一些就坚持不住，更不用说跑步狩猎了。
那个时候，整个部落就只有他们三人，过得极为艰难。
祁安每天都寻死觅活，毕竟没有人能接受自己从天之骄子沦为一介废人。
小黑小白两人每天都轮流守在祁安身边，生怕他会一时想不开寻短见，这样他们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直到许久之后的某天，祁安在河边站到了天黑，捡到一只被部落遗弃的幼崽。
从那时起，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再寻短见，慢慢捡回了越来越多的小兽人，虽然日子过得有些苦，但“部落”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了。
只是好景不长，那些流浪兽人不知从哪得来了他们的消息，时不时就来骚扰一番，惹得人不得安宁。
从前种种仿佛只是一场奇幻的梦境，眼前破旧的小部落才是现实。
祁安微垂下眼，问道，“是不是快到‘他们’来的日子了？”
小黑算了算时间，回答说，“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明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