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那股温热还在。
陈青阳没动，右脚悬在台阶上方，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托着。刚才那一瞬间的暖意不是错觉，它顺着脚心往上爬，一路钻进骨头缝里，连左腿伤口那种黏腻的痛感都轻了几分。
他记得上一刻自己还快散架了。灵气枯竭，经脉发僵，连抬手都费劲。可现在，指尖居然能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推了一下。
“还挺会装神弄鬼。”他低声说，嗓音沙得像磨砂纸，“要真有传承，别整这些花活儿，直接给就行。”
话是这么说，但他没急着踩下去。
老李以前带队探古墓，最烦这种“半截子机关”。说是给你机会，其实是测你胆量。一脚踏空，下面就是万箭穿心；犹豫太久，头顶石门轰然落下，活埋当场。这地方越是安静，越说明它在等你犯错。
可眼下，力场已经消失，巨兽化成灰烬沉进地缝，玉佩也彻底哑火——系统不响，数据库锁死，连最基本的灵气探测都没反应。外挂全废，只剩他自己站在这儿，像个刚进新手村就被删号的倒霉蛋。
但那股温热一直没退。
他盯着台阶边缘的一道刻痕，斜切进去三寸深，像是刀劈出来的。刚才那头畜生倒下的时候，尾巴扫过这里，留下这道印子。现在，那条刻痕正缓缓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从下往上，一寸寸亮起来，节奏和地底脉动完全一致。
“行吧。”他吸了口气，“你说让我走，我就走，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右脚落下。
脚掌触阶的刹那，全身猛地一震。那股温热瞬间炸开，像一坛烧酒泼进血管，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差点跪下去，硬是靠着膝盖绷劲撑住，整个人晃了两下才稳住。
伤口不流血了。
不只是左腿，右手小指原本冻伤坏死的地方也开始发痒，皮肤底下像是有蚂蚁在爬。他低头看了眼手掌，掌心那几道旧伤还在，但边缘已经开始泛红，明显在愈合。
“这算工伤补贴？”他扯了下嘴角，“早这么大方，我还打个屁啊。”
话没说完，眼前突然一暗。
不是灯灭了，而是光被吸走了。
阶梯尽头，空气开始扭曲，一圈圈波纹往外荡，像是水面被无形的手搅动。紧接着，一颗透明光球缓缓浮现，直径三米左右，悬浮在半空，内部有东西在流动——说不清是星河还是符文，密密麻麻缠在一起，又像是无数细线织成的网。
它不发光，反而把周围的光线全吞了进去。人看着它，眼睛不疼，脑子却开始发胀。
陈青阳本能想闭眼，可一闭，太阳穴就突突跳，仿佛有根针在里面转圈。他立刻明白过来：这不是让你看的，是让你“接收”的。拒绝感知，等于放弃资格。
他咬了下舌尖。
疼，清醒了。
睁开眼再看，光球没变，但多了一种感觉——它在“呼吸”。一胀一缩，频率稳定，和地底脉动同步。每跳一次，空气就跟着震一下，耳朵里嗡嗡作响。
“你还带自动巡航？”他嘟囔，“能不能快进到重点？”
他往前迈了一步，站在第二级台阶上。
身体更轻松了。麻木感退得七七八八，丹田里那丝微弱的灵气也开始活跃，顺着经脉慢慢游走。奇怪的是，这股气流不受他控制，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专门往奇经八脉的死角钻。
他抬起手，试探着朝光球方向伸出去。
指尖刚越过台阶边界，异变陡生。
体内玉佩突然发烫，不是之前那种冰火交替的动静，而是像块烙铁贴在胸口，烫得皮肉都在抖。与此同时，那股自主运行的灵气猛地调头，逆着常规路线冲向膻中穴，撞得他胸口一闷，喉咙发甜。
“靠！”他收回手，喘了口气，“你俩认识？”
玉佩没回应，系统依旧沉默。但从刚才那一撞来看，体内的灵气运转方式，竟和系统平时引导的路径惊人相似。唯一的区别是——这次没人指挥，身体自己动了。
他盯着光球，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地方屏蔽系统，不是为了防外挂，是为了防止干扰。它要的是纯粹的“人”，而不是人+机器的组合体。
而现在，他的身体正在被某种更高层级的力量重新校准。
“所以……你是要我卸载App，才能登录服务器？”他苦笑，“挺懂行啊。”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到第三级台阶。
距离光球更近了，能看清它表面浮动的纹路。那些线条不像刻上去的，更像是活着的，不断重组、断裂、再连接，像是在演算什么东西。偶尔闪过一道极细的光丝，快得抓不住，但每次出现，他脑子里就会“咯噔”一下，像卡顿的视频突然加载出一帧画面。
他没再伸手，而是站着不动，任由那股频率扫过全身。
几秒后，光球轻微震颤。
一道比头发丝还细的光束射出，直奔他眉心而来。
他来不及躲，也没想躲。
光丝入体的瞬间，眼前一黑，随即浮现出一幅画面——
云海翻腾，一座古殿悬浮空中，飞檐翘角，通体由白玉砌成。殿前石台上立着一块玉佩，样式和他胸前这块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块玉佩散发着柔和青光，周围有九道光环环绕，缓缓旋转。
画面只持续了一瞬，随即消散。
但他记住了。
不是用眼睛记的，是直接烙在意识里的。就像小时候背课文，死记硬背记不住，但老师放一遍动画，立马就印脑子里了。
他站在原地，没动。
心跳慢了下来，呼吸变得绵长。身体依旧疲惫，可精神却异常清明，像是刚睡醒那一秒，脑子还没开始胡思乱想，只有纯粹的“我在”。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是开始。
光球还在那儿，频率没变，纹路继续流转。刚才那一道光丝只是信号，真正的连接还没建立。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等他，不是知识，也不是力量，而是一种“确认”——确认他是对的人，确认这块玉佩该归他，确认这场闯关，从头到尾，没有一步是偶然。
他抬起手，再次朝光球伸去。
这一次，指尖刚触到空气，周围温度骤降。
不是冷，是“空”。像是氧气被抽走，声音被抹掉，连心跳声都听不见。他的手停在半空，离光球投影还有半尺距离。
就在这时，胸口玉佩猛地一颤。
不是烫，也不是亮，而是“动”了。
像心脏跳了一下。
紧接着，体内那股自主运行的灵气突然加速，沿着一条从未走过的新路径冲向眉心。他眼前一花，仿佛有千百个画面同时闪现——手术刀划开皮肤、银片插入符文缝隙、战术刀刺进巨兽腹部、玉佩第一次发光……
全是他的记忆。
但顺序乱了，速度快得无法捕捉，只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信息流正在涌入，不是通过眼睛，也不是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本身。
他咬牙撑住，手指依然向前。
距离光球越来越近。
三寸。
两寸。
指尖终于碰到了那层波动的空气。
像戳进了一池温水。
下一秒，整条手臂开始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