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奇怪，这北辰君主，怎么让一个女人当将军？北辰的男人，是全都死光了吗？哈哈哈哈！”他眼底的笑压制不住地往外溢出来，“不管了，兄弟们，这个女人，我这个当大哥的就先尝尝鲜了。”
“简直无耻！”沈确冲出来拦在了前面，怒视着他。
可那人不怒反笑，“哟，你这条狗，还挺护主的。只是我想问问，做什么都要听一个女人的，丢不丢人？”
“丢人？我只知道，这场仗打输了才会丢人。我们将军，比你这种无耻小人厉害千倍万倍。”沈确嗤道：“不过你也不必暗自神伤，等仗打完了，本大爷我赏你两根骨头啃啃。”
“你！”那人反应过来，又忽的笑道：“呵，我跟一条狗在这儿较什么劲儿。你们的将军，本大爷我就笑纳了。”
而后，转身对着身后的将士吩咐道：“看好他们。”
“不想让他们死，就别反抗。”他拉着江卿离开人群，全然将她当成了没有任何反抗力的小姑娘。
江卿脸色发冷，没做任何反应。
就在他的手即将伸向自己的时候，江卿忽然抬眼瞪向他，眼神震了他一跳。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江卿抬手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力气之大，将他的头整个甩偏了出去，“嘶——”那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却笑得更兴奋了，“刚才忘了提醒你，你越反抗，我越喜欢。”
简直是变态……
“是吗？”江卿冷道。
那人脸上的笑才浮现一半，正要开口，突然双眼睁大，四肢僵直，发出一声惨叫。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匕首穿膛而过。
随即，应声倒地，一动不动了。
江卿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冷笑。
战场之上危险重重，怎么能不留后手？
过于轻敌，死得不冤。
其余人看到这副场景，纷纷警惕起来。
前线的虎贲军开始向这边靠拢，看来，应是大捷了。
江卿扫视了一圈周围，就剩下这些人了……
但秉着鱼死网破的态度，他们并没有缴械投降，用尽全力的最后一击，朝着敌军主将刺去。
江卿防备不及，只能呆愣着，眼睁睁地看着利刃一寸寸逼近。
难道当初说的话，真的要一语成谶了吗？
以后，真的见不到了吗？
大脑由于太害怕，下意识地迫使她闭上了眼睛。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她猛的睁眼，却看到了沈确背对着自己直直倒了下来。
江卿几乎是瞬间，扑上去接住了他。
沈确笑着张了张嘴，用近乎虚弱的声音说道：“还好，我也救了你。”
可只要一说话，血就从嘴里涌出来。
他双眼半睁着，好像随时都会睡过去一样。
江卿慌张地用袖子擦掉他嘴角流出来的血，“不许睡，听到没有？”
可是血根本止不住，刚擦掉，又流了出来。
很快，整个袖子都被他的血染红了。
沈确说不了话，只能看着她笑。
“你不是要做将军吗？等打赢了这场仗，我的军功，都算在你身上。”江卿说着，语气有些颤抖。
他有些出神。
将军……
能成为像她一样的人吗？
“你娘还在等你，她还没看到你当上将军呢，你忘了吗？”江卿望着不远处的虎贲军，说道：“看到了吗？我们就要赢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
沈确其实没有看到，他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娘……
好想回家。
可是，好像已经没有力气了……
水军余党眼看着渐渐逼近的虎贲军，当即便决定破罐子破摔，向被围在中间的一行人发起了进攻。
有几人抵挡不住，一个个跪倒在地。
“不许倒下，都给我杀出去！”见局势严峻，她将沈确靠在墙边，起身去帮其他人。
可那些水军余党就跟疯了一样，宁愿死，也要拉上无辜的人垫背。
她了结最后一个人后再回头，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剩她一个人，站在尸横遍野的最中心。
江卿不死心，几乎是跑着过去，踉跄跪倒在沈确身边。
“沈确！我让你别睡，你聋了吗！”她用力地摇晃着半靠在墙角的人。
可是他，他们。
再也做不出任何回应了。
前一秒还在和自己说话的人，下一秒就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她不敢相信。
明明……已经赢了不是吗？
明明……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不是吗？
一开始，她一心想要取胜，认为只要这场仗打赢了，百姓就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
江家谋反的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至于其他的，跟自己没关系，也不需要管那么多。
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明明达成了自己想要的结局，她却感受不到任何开心的情绪，一点都没有……
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无声无息地湮灭在硝烟纷飞的战场上。
忽然就觉得，她不想打仗了。
她想他们都活着。
恍惚间，眼前浮现出一张张笑脸。
记忆里的声音悠远，绵长。
炸药制成那晚的饮酒谈笑，仿佛就在刚才。
“将军，等打了胜仗，咱们再一块儿喝酒啊。”
“诶~你这混小子，将军酒量不好，喝果露就成，倒是你，不喝完一坛不许走。”
“将军，你是我见过最有本事的女人，末将为之前的态度向你道歉。”
前线的虎贲军赶到了。
可是，太晚了。
这一段用生命争取到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漫长到……好像经历了一群人的一生。
下雨了。
江南的雨来的总是这么突然。
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不过片刻，又变回了，空气中充满着泥土味的，湿漉漉的江南。
依旧那么安然，美好。
但地上的尸体无不昭示着众人，此处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有些东西，即便是在历史长河的冲刷下，也抹不去痕迹。
是她的错。
她恨，恨自己过于自负。
如果不是自己擅作主张，要从小路突围，他们也许就不会死。
……
她不想，不想再有任何人因为这场战事而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