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想起，在老宅里医生嘱咐荣莉需调养。
这一调，生理期又来了。
荣莉的皮包落在商务车里，包里放着卫生用品。
沈惜跑到停车场，拿起皮包往回走。
一抬眼，何寓正向她走过来。
灰色的西服揉在细雨中，灰败又落拓。
他放眼，望着眼前典雅端庄，却一脸凄惶的姑娘。
“何先生。”沈惜的手指蜷了蜷，声音有些哑。
男人单手插兜，摆弄指间的钥匙扣，“这结果，你该开心些。顾驰渊毁了这桩婚事，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好过他娶别人。”
话语间，透着几分寂落，眸色中一闪而过的光，微不可查。
沈惜拢着耳间发，“我心里乱，顾家也乱，何先生说的开心，我不能体会。”
何寓偏过头，从衣兜里翻出两只狗尾草，一圈一圈在指间转，
“我给顾少准备的大礼还在车里，没来得及送出去，”话落，草在掌心揉碎，“也不知还能不能送出去。”
……
荣莉从卫生间出来，脸色依然差。
宾客已经尽数离开。
林董夫妇也在家人的搀扶下回去林宅。
沈惜换下礼服，回来与荣莉道别。
荣莉一把拉住她，“我这几日身子不好，你同回老宅陪陪我。”
顾驰渊先安排顾致远回了养禾疗养院。
今天的事千头万绪，他需要集中精神理清楚。
荣莉和沈惜坐上商务车，车门打开，顾驰渊俯身钻进车里。
他矮身，坐在沈惜侧前方。
长指调按钮，座椅后仰，男人的身体贴服在椅背。
车子开动，手机止不住响。
股东、媒体、合作方，各种狂轰滥炸。
顾驰渊一一接听，从容不迫地应对自如，
“警方没消息，你们急什么？”
“百分之五十的溢价，现在可以签协议……”
“只是去问话，我插什么手？”
他拢了下微乱的发，仰头揉眉心，哑了句，“股东随便闹……董事局主席算狗屁……你们想干什么，随便。”
话落，长指一划，关上手机。
他闭上眼，解开领扣。
仰头时，脖颈冷白修长，喉结微微滚动。
迟疑，困顿，深浓的疲惫。
荣莉靠在座椅上，手心凉透，不住叹气，
“一堆事，焦头烂额。驰渊，我们怎么办？”
“就算林家姐弟平安回来，名声也有损，顾家娶不娶，进退都为难。”
沈惜握住荣莉的手，一点点拍她后背，顺气息。
顾驰渊依然不言语。
路上散碎的光影，笼住顾驰渊高挺的眉骨和鼻梁。
一念明，一念暗，
起落，反复，迫人心。
……
回到老宅，局里传来消息。
事件的起因，星澜夜总会那晚，壮汉抓着小娇妻和李堂的奸情来算账。
壮汉打伤林谦，慌乱中被李堂扎了一刀。
李堂被拘留，审讯的时候被问到，除了星澜扎人，还有没有犯过其他事。
最初李堂咬死没透露。
后来局里接到举报，信上说李堂指使人制造车祸。
局里去他家里搜查，李堂媳妇一害怕，把五十万现金全都交出来。
警方拿着证据再审讯。
李堂交代出，年前有一天，林谦让他开着车，跟踪顾家的劳斯莱斯。
李堂偷偷跟着车到山路，报告给林谦，电话那头林丽莹也在，当时拨出了另一个电话。
之后，才发生了刘大强制造车祸，造成顾驰渊受伤……
局里的人在电话里问，“顾总，林丽莹涉嫌危害公共安全，事情不太好办。”
顾驰渊手一紧，敲桌面，“按司法流程走，顾家不会干涉。”
沈惜抱着靠垫，倚在沙发上，贴身的衣服已经湿透---
她一直以为，刘大强的报复，只是因为尹丽丽和汪厚泽被牵连，而对沈惜怀恨在心。
从未想过，刘大强那条线，能牵扯出林丽莹和林谦。
荣莉按着小腹，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件事，怎么能与丽莹有关系？她为什么要害惜儿。”
说着，她眉头一凛，“吃完饭那天你出事了？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记得，你说醉酒，让惜儿去照顾？”
她扭过头，神色凄惶，“驰渊受伤，你也跟他一起瞒着我？”
荣莉扔开沈惜的靠垫，按住她肩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活？惜儿，你什么时候这样大胆的？”
沈惜红着眼睛，“夫人，是我的错，我不该跟着四叔一起隐瞒您。”
“母亲怪沈惜做什么？”顾驰渊凛着声音，“是我怕您担心，不想声张。”
他低着头，滑动银质火机，“您若知道，肯定要报警。那时候报警，打草惊蛇，顶多抓出小虾米。肇事司机只会说是意外。”
长指捻起一支香，火苗窜动着，焚起香。
顾驰渊的目光随着烟气，缓缓浮动，
“司机一旦交代，案子就不会有人再查。林丽莹的谋算，是无声无息掩盖在真相里。”
荣莉松开沈惜，遥遥靠在沙发里，
“丽莹为什么要害你?她不是对你情真意切吗？订婚，下聘，也全是林家在主导。丽莹若不原因，怎么会这样主动呢？”
细如丝缕的烟气，浮在男人眉眼间，宽大的手掌摩挲香炉，点点香灰洒落桌面。
“素宴那天，林丽莹先离开饭店。她以为周礼自己送沈惜回学校，我会跟着您与父亲回顾家。所以那晚，她以为劳斯莱斯车里，只有沈惜一个人，”
顾驰渊说着，抹了下烟灰，“林丽莹的目标，是沈惜。”
荣莉越想，脸色越难看，她忽然想到什么，仰起头看顾驰渊，
“女人想让另一个女人消失，唯一的理由是---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