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的刹那，烛火猛地一荡，洛曦宁只觉得脑袋似被重锤敲了一下，嗡嗡作响。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美目圆瞪，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憬安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我知道，而且，我是认真的。”谢憬安打断她，上前一步。
他身形高大，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笼住。
洛曦宁眼前一暗，随即陷入熟悉的冷香之中。
那是他东宫惯用的香，混了少许苦橙叶与雪松，像冬夜佛堂里的一缕冷烟。
洛曦宁皱了皱鼻子，这人从她们后面赶来，竟然还抽出空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别胡说八道，来哄我了？”洛曦宁伸手，轻轻推他。
可谢憬安已伸手扣住她后腰，另一手覆在她后颈。
掌心滚烫，指腹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擦过她后颈肌肤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洛曦宁下意识抬手去推，指尖却触到他胸口。那里，心跳如鼓，一下一下，震得她掌心发麻。
“我可没胡说，这些都是我的真实想法。我都知道。”谢憬安重复，声音更低，“可我更知道，若此刻不抱住你，才会真正后悔终生。”
“憬安......”她唤他的名字，却再说不出话。
外面又下起雪来。
洛曦宁的脸颊贴在他的颈侧，“你疯了......”她哽咽道。
“这几日早朝会不会已经有御史参你，说你擅离职守、沉迷女色......”
“那就让他们参。”谢憬安忽然笑出声，胸腔震动，震得她耳膜痒痒的，“让他们写折子，写十本、一百本，最好堆满整个含章殿。我正好拿来给你扔着玩儿，把它们扔进火炉里，瞧着火舌舔舐着折子，说不定还能闻到墨香味儿呢！”
洛曦宁愣住，随即泪如雨下。
她哭起来没有声音，只是肩膀剧烈起伏，泪水很快浸透谢憬安衣襟。
泪珠顺着锁骨滑进领口，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抬手，指腹擦过她眼尾，动作笨拙且轻柔，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别哭，”他低声哄道，“我舍不得。”
外面雪势渐大，很快便就又覆了一层白霜。
良久，洛曦宁的哭声渐歇。
她缓缓抬头，眼尾绯红，眸子却透出奇异的亮。
“好。”她轻声答道。
谢憬安一怔。
“你就跟着我走。”洛曦宁深吸一口气，“但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她伸手捧住他的脸，指尖冰凉，“你都不能后悔今日的选择。哪怕……哪怕日后你发现自己其实放不下这江山，也不能回头。”
谢憬安凝视她，眼底翻涌着暗潮。
半晌，他低头，额头抵住她额头，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
“我谢憬安在此立誓......”
“若违此诺，便叫我......”
洛曦宁忽然踮脚，吻住他未尽的誓言。
唇齿相触的瞬间，远处天边滚过一道闷雷，似在告诉他们誓言已定。
吻毕，洛曦宁轻轻依偎在谢憬安的胸口，她耳尖泛红，却固执地不肯抬头看他。
谢憬安低笑一声，掌心都在她背后一下一下顺着，像给一只炸毛的猫顺毛。
“咳咳咳！”
不悦的咳嗽声在门外传来，洛曦宁闻言，瞬间挣脱谢憬安的怀抱。
她踉跄半步，如果不是谢憬安及时伸手抱住她，她的后腰险些撞上桌角。
“咳，爹您怎么来了，十八的手没事吧！”
“他的手有什么事，不过是使不上力气罢了。倒是你......”洛庭鹤哪里不知道十八十九就是为了拖住他。
可见女儿这模样，他顿时气呼呼地瞪谢憬安。
他养了这么年水灵灵的大白菜就要被人给拱了。
谢憬安上前一步，挡在洛曦宁身前，拱手行了：“伯父。”
“哼！”
可虽如此，他到底没再发作，只是一甩袍角，寻了张凳子坐下。
凳腿不甚平稳，坐上去“吱呀”一声，像在嘲笑这满室的尴尬。
“这些人，打算怎么处理？”洛庭鹤朝西侧努努嘴。
那里原是堆杂物的厢房，此刻门窗紧闭，门口守着两名谢憬安带来的暗卫，刀鞘横在胸前。
六名兵士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破布，像待宰的羔羊。
洛曦宁这才想起来，方才意乱情迷，竟把这一茬忘了个干净。
杨岐等人已经被谢憬安的人给打晕绑起来了。
“对了，憬安，可不能杀了他们。”她看向谢憬安，声音压低道。
“当然，要杀早杀了，我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你添乱，只是......”谢憬安顿了顿，眸色微沉，“此去京城，不如将所有人换成我们自己人。”
洛曦宁眼前一亮，点头，“这样也好，届时要办什么事，传个眼神即可，省得束手束脚。”
人数也巧，洛观岳留下的二十名兵士，谢憬安带来的暗卫也二十人，一比一替换，神不知鬼不觉。
“不过，也不能全换上，”洛庭鹤说道，“我大哥这人精明，若一个熟面孔都不剩，他定会起疑。须得留三四个老人，免得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妨碍。”
洛曦宁与谢憬安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宁宁是有什么计划吗？”谢憬安侧头，唇几乎贴着洛曦宁的耳垂，轻声问道。
洛曦宁被他呼出的热气烫得缩了缩脖子，耳尖也更红了。
“咳咳咳”洛庭鹤的咳嗽声更大，他瞪着谢憬安，这人居然在他都在场的时候，还这么不安分！
洛曦宁抬脚，不轻不重踢了谢憬安小腿一下，换来一声闷笑。
“其实我的计划很简单，之前本来是打算造势。”
“造势？”
洛曦宁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对，大渊皇帝不是觉得我身份低，配不上你这个祁国太子吗？我本来打算先将我们汝南候府贪污罪名给洗刷掉。”
“洗刷贪污罪名？”洛庭鹤挑眉，“证据呢？当年账册被洛清栀偷出来后，便呈到了皇帝面前，如今洛清栀早死了，你拿什么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