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珍初见梁如晦时,还是刚从名牌大学金融管理系毕业、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
彼时方家是真正的名门望族,祖上基业深厚,可追溯至民国时期,底蕴非一般暴发户可比。
追求方玉珍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可她的心,偏偏就被那个带着几分忧郁与野性、眼神锐利如鹰的梁如晦偷走了。
梁颂安的外祖早已看出梁如晦并非良配,苦口婆心劝了女儿好几回,奈何陷入爱情幻梦的方玉珍铁了心,非梁如晦不嫁。
老人终究拗不过爱女,只得点头应允,但终究留了个心眼。他提出的条件是,若梁如晦真心想娶,婚后并非方玉珍嫁到梁家,而是梁如晦需留在方家。
这虽未明说是入赘,但与入赘已无实质区别,无非是保全了梁家最后一点颜面。
为了那通往权力与财富的捷径,梁如晦忍下了这份屈辱,答应了。
新婚的头两年,或许是方玉珍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梁如晦对方玉珍极尽温柔体贴,事事周到。
加上方玉珍并未远离熟悉的家庭和环境,依旧住在自幼长大的家中,只是多了一个深爱自己的丈夫,生活仿佛镀上了一层蜜糖。她沉浸在幸福里,全然未察觉这温柔背后隐藏的算计与隐忍。
两年后,梁如晦的父亲病重。
梁如晦跪在岳父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声泪俱下地祈求老人放他归家尽孝,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梁颂安的外祖见梁如晦这两年来对女儿确实无可挑剔,行事也沉稳干练,加之“尽孝”是人伦大事,不便阻拦,最终心软,同意让方玉珍跟随梁如晦返回椹川老家。
离开山城,前往椹川的路上,方玉珍的脑海里满是对于未来在新家与丈夫甜蜜生活的憧憬。她如何能想到,这并非通往幸福的旅程,而是她噩梦的开端。
即便再不看好这个女婿,女儿远嫁,梁颂安的外祖还是为方玉珍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这笔钱对于当时的方家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内里早已空虚、亟待资金注入的梁家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是救命的钱。
方玉珍自幼被保护得太好,素来不喜也不擅长管理账目,加之对梁如晦毫无保留的信任,她早已将父亲“财不外露”的叮嘱抛诸脑后。
在她看来,梁如晦是她的丈夫,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自然不属于“外”的范畴。于是,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父亲交给她的、象征着保障与底气的嫁妆,悉数交到了梁如晦手中。
梁如晦拿到这笔巨款后,甚至没有象征性地征求一下方玉珍的意见,便直接将其投入了岌岌可危的梁氏集团。
他确实有着惊人的商业天赋,加上这笔关键资金的注入,不到半年时间,梁氏便奇迹般地起死回生,并开始展现出强劲的发展势头。
梁如晦对自己一手打下的这个商业帝国的雏形志得意满。
而跟随梁如晦来到陌生城市椹川的方玉珍,起初也体谅丈夫的忙碌。
梁氏内部盘根错节,问题堆积如山,梁父去世后,所有重担都压在了梁如晦一人肩上。
他每天在公司待上十几个小时,深夜归家是常态。
方玉珍心疼不已,曾在梁如晦难得早归时,小心翼翼地提议:“如晦,公司事情这么多,我看你太辛苦了。我大学学的就是金融管理,虽然可能经验不足,但或许可以帮上点忙?让我去公司帮你,好不好?”
梁如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的理由冠冕堂皇:“玉珍,公司里太复杂,我不想你沾染那些是是非非,太辛苦。你就安心在家,做你喜欢的事,让我来照顾你就好。”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语气笃定。方玉珍望着他那双似乎盛满深情的眼睛,一心只觉得丈夫是爱她、保护她,不愿她受累,心底那一点点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感动。
后来,梁氏的内乱逐渐平息,梁如晦以铁腕手段稳住了局面,公司步入正轨。与此同时,方玉珍也查出有了身孕。
双喜临门之下,她更加安心地待在那栋偌大却空荡的别墅里,侍弄花草,期待着孩子的降生,等待着丈夫的归来。她总以为,一切都在向着更美好的方向发展。
命运的残酷在于,它总在你最不设防的时候,给予最沉重的一击。
在方玉珍怀孕五个月时,一封匿名的电子邮件,如同淬毒的利箭,射穿了她精心构筑的幸福泡沫。
邮箱里,是数十张梁如晦与不同女人举止亲昵、甚至不堪入目的露骨照片。时间跨度,从他们回到椹川后不久,一直持续到最近。
方玉珍坐在电脑前,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血液都凝固了。
她死死地盯着屏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从那些清晰无比的照片中找出一丝一毫伪造的痕迹,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一个牵强的角度……
可是,没有。
照片真实得残酷,梁如晦脸上那熟悉的、却从未对她展露过的放纵与轻佻,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她颤抖着手,将那些照片打印出来,厚厚的一叠,像承载着她所有幻想的墓碑。她将它们摔在难得准时回家吃晚饭的梁如晦面前。
她没有哭闹,没有嘶吼,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尊严,声音沙哑地问:“如晦,你告诉我,这些……是怎么回事?我只要你一句解释。”
哪怕他骗她,说只是逢场作戏,是被迫的,或者只是一时糊涂……
只要他肯编造一个理由,她或许都会强迫自己去相信,给这个家、给未出世的孩子,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可是,也没有。
梁如晦看着散落一桌的照片,脸上甚至连一丝惊慌或愧疚都没有。他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然后抬眸看向她,眼神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残忍的平静。
他没有解释,没有道歉,甚至连一句敷衍的谎言都吝于给予。
因为,他已经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