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佛爷那么容易就被找到确切的踪迹，反而奇怪了。
他看了看天色，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更密了些。
他决定不再盲目寻找，转身往回走。
经过一个路口时，他看到几个半大小子正冒雨在积水里踢一个破皮球，嘻嘻哈哈，弄得浑身泥水。
旁边一个穿着打补丁棉袄、梳着两条羊角辫的小女孩，大概七八岁年纪，怀里抱着个更小的男孩，站在屋檐下，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玩闹的男孩，小脸冻得有些发青。
陈识脚步顿了顿，从兜里摸出几颗昨天买来准备带回去给陈小莺的水果硬糖，走过去，蹲下身，递给那个小女孩。
“小妹妹，拿着，和弟弟分着吃。”
小女孩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陈识，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糖，眼里闪过一丝渴望，却没敢接。
“拿着吧，叔叔不是坏人。”陈识把糖塞到她冰冷的小手里，温和地问，“你们家大人呢？”
小女孩攥紧了糖，小声说：“娘去上工了，让俺看着弟弟……”
陈识心里叹了口气，这年头，家家都不容易。
他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旁边一个玩球的男孩冲这边喊：“小丫！快回去！你娘让你看的弟弟要是淋病了，看你娘不揍你！”
叫小丫的女孩瑟缩了一下，连忙抱着弟弟往身后的门洞里缩了缩。
陈识看了一眼那几个男孩，又看了看小丫紧紧攥着糖的手，没再说什么，撑着伞离开了。
回到招待所时，已近中午。
小赵依旧守着电台。
“大刘和耗子那边有消息吗？”
“刚联系过，黑皮醒了，没什么精神，去常去的那家早点铺喝了碗豆浆，然后就回他租的那个小破屋了，一直没出来。耗子盯着呢。”
小赵回答道，“另外，耗子留意到，那个叫小丽的服务员，中午的时候出了趟歌舞厅，去了趟附近的供销社，买了点女人用的东西，然后就直接回去了，没跟什么特别的人接触。”
陈识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
所有线索似乎都若隐若现地指向某些关联，但又都缺乏一根能将它们彻底串联起来的主线。
这种胶着状态最是磨人。
下午，雨势稍歇，变成了毛毛细雨。
陈识待在房间里，再次梳理所有的线索和人物关系图。
他将呢子大衣、白姨、佛爷、强哥、黑皮、幺鸡、服务员小丽、废弃冷冻厂、海风歌舞厅这些关键节点写在纸上，用线条连接，试图找出其中的逻辑。
赵志鹏提供外部掩护和运输通道。
白姨是滨城本地的组织者和经营者。
佛爷可能是白姨赖以立足的本土势力依靠。
强哥或许是具体的打手和行动负责人。
黑皮、幺鸡是底层执行者，负责物色、诱骗、运输等脏活。
小丽可能是连接白姨与佛爷的中间人，或者本身就是佛爷安排在白姨身边的人。
废弃冷冻厂是一个重要的中转或临时藏匿点。
海风歌舞厅是白姨的活动中心和情报交汇点。
那么，幺鸡为什么会被灭口？
是因为他参与了绑架那个女孩，知道太多？还是因为他最近手头阔绰，引起了怀疑，被认为可能不稳定？或者，他无意中知道了关于冷冻厂、关于佛爷，甚至关于赵志鹏的某个秘密？亦或是跟深层次那处犯罪集团？
灭口是为了掐断线索，保护更核心的人。
那么，下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是谁？黑皮？还是……那个服务员小丽？
陈识的笔尖在小丽这个名字上重重地点了一下。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服务员，会是下一个突破口。
他决定，调整一下监控的重点。
“小赵……”陈识抬起头，“给耗子发报，让他接下来重点留意小丽。黑皮那边由大刘主要负责。我要知道小丽每天接触的所有人，尤其是看起来不像普通顾客或者歌舞厅员工的。注意她的言行举止，有没有异常的表现。”
“是，队长！”小赵立刻执行。
命令传达下去后，陈识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湿漉漉的街道。
这种全方位的监控和线索梳理，需要时间和耐心，也需要一点运气。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以及做好随时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接下来的两天，在连绵的雨雪中平静度过。
耗子加强了对小丽的监控，但这个服务员似乎生活很有规律，每天就是歌舞厅和宿舍两点一线，偶尔去趟供销社，接触的人也多是同事和熟客，并未发现与什么特殊人物有深入接触。
黑皮依旧有些萎靡，但也没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似乎幺鸡的死他真的不知情，或者他还在观望和害怕。
西区废弃冷冻厂那边，滨城市局的同志在外围进行过几次便衣侦查，确认那里确实有人活动的痕迹，但无法确定具体人员和内部情况，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没有贸然进入。
一切，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这天晚上，陈识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小赵去食堂打饭了。
他坐在桌前，就着昏黄的灯光，再次翻看那些已经快被他翻烂的卷宗和记录。
焦灼感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
他知道破案急不得，但每过去一天，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就可能遭遇更多的苦难。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光落在记录着佛爷相关信息的那页纸上。
马文才……东区老房子……深居简出……采买的远房侄孙……服务员小丽……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负责采买的远房侄孙！
既然佛爷深居简出，那么与外界的联系，很大程度上可能依赖于这个负责采买的侄孙！
如果能找到这个侄孙……
他立刻拿出滨城市地图，再次聚焦东区那片老房子。
范围依然很大，但比起盲目寻找佛爷，目标似乎明确了一些……一个经常出入那片区域，负责采买生活物资的年轻或中年男性。
他决定，明天再去东区转转，这次的目标是寻找这个“侄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