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可嘉，但……太弱。”
苏清婉足尖点地，身体像片被风掀起的红叶，在刃片的缝隙里穿梭。
她甚至没动用全力，掠火枪的枪杆偶尔扫过刃片，只靠枪身散出的热浪，就将那些规则之力烧得溃散。
三招。
仅仅三招，深渊之眼就被她逼得连连后退。
林砚的异种形态本就因先前的挣扎而残破，此刻在苏清婉绝对的实力面前，像个蹒跚学步的孩童。
他的利爪擦过苏清婉的衣角，却连火凰的铠甲都没碰到，反而被火焰燎得焦黑。
“噗——！！！”
最终。
苏清婉一枪点在他胸口的鳞片上。
枪尖没入半寸，火焰顺着鳞片的缝隙往里钻。
深渊之眼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震颤，却死死盯着石桌上的科研女子，没敢后退半步，怕牵动规则波及到她。
苏清婉看着他眼底残存的挣扎，枪尖的火焰朝着爆发的边缘，再微微收敛，辗转反复，却始终没有再出手。
此刻，深渊之眼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她只需将枪尖朝前刺一厘米，再爆发火焰规则。
面前的深渊之眼，便会自此消失在这个世界。
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可看着面前深渊之眼死死护住身后石桌的姿态。
她忽然想起叶云说的“前哨战士”。
而此刻。
林砚的瞳孔在鳞片下剧烈收缩，四只巨眼的视线越过苏清婉，死死黏在石桌上的科研女子身上。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几缕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像极了她在实验室熬夜时的模样。
那时他总对她说“别熬了，我给你热牛奶”。
她却举着试管笑，说“等这组数据出来就睡”。
可现在，他连替她拂开发丝都做不到。
鳞片下的指节攥得发白，淡青色的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晕开细小的痕迹。
他想起面馆老板倒在血泊里的脸，想起便利店冰柜里凝固的血渍，那些被他吞噬的无辜者的面容突然在瞳孔里炸开……
此刻，和科研女子的睡颜重叠在一起。
“对不起……”
他的嘶吼里混着破碎的道歉，一半是异种的尖啸，一半是人类的哽咽。
“对不起……”
对不起那些被他拖入深渊的人，对不起没能守住承诺的她。
更对不起曾在猩红裂缝前宣誓“守护”的自己。
不过，好在他此刻要死了。
以死，赎罪。
苏清婉的枪尖在他胸口微微颤动，火焰映着他瞳孔里的挣扎。
就在林砚闭眼等死，不再挣扎的时候。
苏清婉静静看着这一幕。
没有作声。
只是手腕突然一翻。
“嗤啦——！！！”
赤红枪芒陡然上扬。
却没有刺向要害。
反而像道灵活的鞭，精准地缠上林砚异化的左臂。
火焰爆发的瞬间。
她借着这股力道猛地旋身，将半空中的林砚狠狠甩了出去！
“砰——！！！”
林砚像块被抛飞的石头，重重砸在二十步外的槐树根上。
暗青色鳞片撞碎了好几片，溅起的血珠在雨里凝成冰粒。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视线却死死锁着石桌的方向，直到看见科研女子依旧安稳地躺在那里，才松了口气似的垂下头。
随后，不解的看着苏清婉。
他能感觉刚刚处于濒死的边缘，可为什么对方不动手处决他？
而此刻。
苏清婉已收了枪，正站在原地缓缓抬手。
掠火枪在她掌心浮起，枪尖的火焰不再收敛，赤红光芒将雨幕灼出一片扭曲的真空。
她指尖在枪杆上轻轻一弹，枪缨的火星突然爆开，化作漫天火点。
从而，在她周身凝成旋转的火环。
这是她的必杀姿态之一。
林砚看着那团越来越炽烈的火焰，后颈的鳞片突然发麻。
那是濒死的预警！！！
苏清婉侧眸看他，眸光里没有杀意，只有一片平静的漠然。
她将枪尖微微挑起。
枪身与地面呈三十度角，像要将这杆焚尽万物的长枪掷出去。
“此枪之后。”
她的声音穿过火环的嗡鸣，清晰地落在林砚耳中，带着斩钉截铁的冷硬，“你必死。”
“自此，和大夏之间，再无瓜葛。”
话音落时，她手腕猛地向前一送！
“嗡——！！！”
掠火枪化作道赤红流光，枪尖裹挟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周围的雨水。
所过之处，空气被烧得噼啪作响。
连远处的雷鸣都被这声势盖了下去！！！
枪身周围的水滴尚未靠近就已蒸发，在半空凝成白茫茫的雾气，衬得那道红光愈发骇人，像要将天地都劈成两半！
林砚瞳孔骤缩。
这不是怕，而是对着生意的迟疑！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枪尖的轨迹。
这股力量，很强，但却不够枪！
至少对他此刻而言，不是必死之结局！
只要他此刻引爆体内残存的规则，化作暗青色雾气遁逃，虽会被火焰燎去半幅身躯，甚至等级大幅度下跌……却能保住一命。
甚至能趁苏清婉收势的间隙，带着科研女子远遁。
这枪看似必杀，实则留了一线生机！
林砚沉默了。
他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红光，双手猛地攥紧，最后放松，笑了出来。
鳞片下的嘴角咧开个怪异的弧度，混着血沫的笑声在雨里发闷。
“这位枪仙大人……真是心善。”
此刻，他若是拼了命想跑，确实能跑！
可他没有动。
没有引爆规则，没有化作雾气，甚至没有侧身躲闪。
他只是缓缓站直身体，任由异化的半张脸暴露在雨里，看着石桌的方向，眸光尽是不舍和愧疚。
“对不起。”
“若有下辈子……”
“我一定听你的，不做长城战士，带你看尽天下槐花林！”
然后，他迎着那道赤红枪芒，猛地向前跃了出去。
“噗哧——！！！”
长枪穿透身体的声音在雨里异常清晰。
赤红火焰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暗青色鳞片在火焰中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早已衰败的人类躯体。
四只巨眼在火中消融，化作点点星光，像被风吹散的槐花。
同一时刻！
苏清婉正转身往镇外走，火凰在她肩头梳理着被雨水打湿的翎羽。
听到那声闷响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几息的沉默后，她缓缓转过身。
雨幕中，那棵最大的槐树下，林砚半跪在地。
赤红长枪从他胸口穿过，枪尖钉在泥土里，火焰正顺着枪身慢慢熄灭。
他异化的半边身体已被烧得焦黑。
另半边人类的脸上，却带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他的视线还望着石桌的方向，指尖向前伸着，像是想再碰一碰她的发梢。
槐花还在落，混着雨水，落在他焦黑的手背上，落在渐渐冷却的枪尖上，也落在苏清婉骤然收紧的指尖上。
远处的雷鸣渐渐歇了，只有雨水敲打槐树叶的轻响，像谁在无声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