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炎盯着马三那张写满了“欠揍”二字的脸,半晌没吭声。
赵勇的火气却已经顶到了天灵盖,血管都快炸了,他一把撸起袖子,口水喷了马三一脸:“你他娘的再说一遍试试!”
“勇哥,别冲动。”
一只手铁钳似的攥住了赵勇的胳膊,是江炎。
他脸上竟然还挂着笑,只是那笑容,看得人骨头发寒。
“马三,是吧?”
“诶哟,江大当家还记得小的。”马三嬉皮笑脸地抱了抱拳,身子却很诚实地往后缩了缩。
江炎往前踏了一步。
马三下意识地又退了半步。
“回去告诉许铁山那条老狗。”江炎的声音不响,却像刀子一样刮着每个人的耳膜。
“三天后,老子在黑风寨摆好酒席,等着他们来送死!”
马三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他身后那群打手也跟着哄堂大笑。
“听见没?江大当家说等咱们去送死!”
“就凭他那群扛锄头的泥腿子?笑死爹了!”
“脑子被驴踢了吧!”
江炎懒得再看这群跳梁小丑一眼,转身就走。
“炎哥!”赵勇急了。
江炎头也不回,只甩过去一个眼神,赵勇顿时把剩下的话全咽了回去。
“走。”
一行人出了城门,赵勇憋了一路,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终于还是没忍住:“炎哥!那孙子太他娘的嚣张了!咱们就这么走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不然呢?”江炎的脚步没停,“在城里动手?你是嫌咱们死得不够快?”
赵勇一噎,这才反应过来,城里到处是官兵,他们这百十号人一旦动手,许铁山的人死不死不知道,他们肯定得被当成乱匪给剿了。
他讪讪地闭上了嘴。
回到寨子已是傍晚,八妹和九儿早就等在了山口。
“哥!”九儿像只小燕子似的扑过来,一把抱住江炎的胳膊,“铁买到了吗?”
“买到了,明天去拿。”江炎揉了揉她的脑袋,脸上的冷硬褪去几分。
八妹却看出了不对劲,她端着一碗水递过来:“哥,出什么事了?”
江炎沉默了片刻,接过碗一饮而尽,还是把马三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五百人?”
八妹手里的空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
当天晚上,校场上火把烧得噼啪作响,映着一百多号汉子或惊恐或茫然的脸。
人头接耳,嗡嗡作响,像一群炸了窝的苍蝇。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江炎一声暴喝,整个校场瞬间死寂。
“老子今天把话撂这儿!”江炎站在高台上,挨个扫过底下每一张脸,“三天后,许铁山会带五百人来,踏平咱们黑风寨!”
一句话,让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彻底炸了!
“五百人?!我的天爷!”
“这……这还怎么打啊?人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咱们!”
“完了,全完了!要不……咱们跑吧?连夜跑!”
“跑?”江炎发出一声冷笑,声音里满是嘲讽,“跑到哪去?山下的地不要了?地里快熟的粮食不要了?你们的老婆孩子,也不要了?”
他猛地一顿,声音里透出一股子被逼到绝路的狠劲。
“老子告诉你们!今天当了丧家之犬,明天就得饿死在路边!与其窝窝囊囊地死,还不如跟他们拼一把!站着死!”
“可是……可是咱们就一百多号人啊……”一个汉子颤着声音喊道。
“一百多人怎么了?”江炎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着寒光,“咱们有地利!黑风寨只有一个山口!他五百人又怎么样?还不是得排着队,一个一个上来送死!”
他环视一圈,声音稍稍放缓。
“而且,老子不会让兄弟们拿着锄头去跟人家的钢刀拼命。”
“明天,我去把铁拿回来,连夜打出一百把刀!到时候,人手一把!”
“有了刀,咱们就不再是泥腿子!”江炎用刀尖指着台下所有人,一字一顿地吼道,“咱们是能宰了那帮狗娘养的兵!”
赵勇第一个跳了出来,抡着拳头,脖子上青筋暴起:“炎哥说得对!他妈的!烂命一条,怕个鸟!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
“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汉子们被逼到绝境的血性,被江炎这几句话彻底点燃了。
江炎看着台下那一双双烧得通红的眼睛,胸口那股憋了许久的郁气,总算顺畅了些。
“所有人,今晚加练!明天开始,白天干活,晚上练刀!”
“是!”
整个晚上,校场上都回荡着汉子们野兽般的嘶吼和牛一样的喘息声。
第二天一早,江炎又带着赵勇下了山。
铁匠铺的壮汉已经把五十斤生铁用麻布包好,放在了门口。
“客官,您的货。”
江炎接过来,那沉甸甸的分量,压得他胳膊一沉,心里却莫名踏实了些。
回到寨子,他把那五十斤生铁全部搬到了校场边上临时搭起的炉子旁。
“赵勇,去!把寨子里所有摸过铁锤的,都给老子叫过来!”
“是!”
没一会儿,七八个汉子就被赵勇连拖带拽地弄了过来,一个个面面相觑。
“炎哥,您找我们?”
“会打铁?”
“会……会一点……以前给自家打过锄头……”
“行。”江炎指着那堆生铁,下了死命令,“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给老子日夜不停地打!三天之内,必须给老子打出一百把刀!”
“一百把?!”领头的一个铁匠当场就傻了眼,“炎哥,这……这根本不可能啊!三天,五十斤铁,打一百把刀……神仙也干不完啊!”
“没有不可能!”江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睛里布满血丝,“打不出来,三天后咱们都得死!你自己选,是累死,还是被砍死!”
那几个汉子被他这股不要命的狠劲吓住了,一个个咬着牙,点了点头。
“干!”
炉火很快就烧了起来,火光冲天,映得半个寨子都红彤彤的。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那天起,就再也没停过,成了黑风寨所有人的心跳。
江炎也没闲着,白天带着人在地里抢收粮食,晚上就在校场上,用唯一那把短刀,教那群连刀都握不稳的汉子怎么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