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春嘴角无语的颤抖，看着裴都护在火光下亮晶晶的双眼，接过抹额，和薛女女互相试戴起来。
试探摸了几下，还挺合适，戴上确实暖和不少，都舍不得脱下来了。
薛炎和奚满粮是过来人，默契对视一眼，团吧团吧打算今晚靠在火堆旁睡下，如今天冷，又点着火，倒是不害怕虫子和野兽。
焖煮的兔肉也差不多了，奚春揭开瓦盖，香气扑鼻啊。树枝做成的筷子轻轻在兔肉上一戳就是一个洞，嫩的一嗦骨头就掉，原本吃饱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奚满粮馋的口水直掉啊：“阿春，快给我来上一碗，香的我舌头都要嚼断咽下，真是托裴都护的福，还能吃上兔肉。”
“这兔子应是饿的不行，这才铤而走险出来找吃的，正好撞都护腿上。”路停嘿嘿一笑，拿着兔腿啃的十分带劲。
“怎么不吃啊。”裴安询问。
奚春讪讪道：“吃，马上吃。”
原本碍于蔡君墨不好意思，可一口兔肉下去，满嘴流油，真香。
蔡君墨吃的也挺欢快，眼角下的泪痣妖艳动人，嘴唇似花朵一般漂亮，奚春看的眼睛的直了，怒骂这人是妖孽，好好一个大男人长的比姑娘还好看。
再看身边坐着的裴安，偏黑的肤色还有不近人情的气质，妥妥一少年小将军。
原本奚春还担心他们吃不完，毕竟足足有七八斤重，还吃了粥，谁知路停和她爹恨不得连瓦罐底都兑水喝了，舔舔嘴唇尤为不过瘾啊。
合衣而睡，在醒便是高高升起的日头。
“阿春，女女，赶紧起来洗把脸接着赶路，夜间黑的早，早点赶到驿站就能睡屋子了。”薛炎出声。
蔡君墨和裴安温热的白帕子齐刷刷的递到奚春跟前，小姑娘伸懒腰的动作一僵，谁的都不敢接。
一边用牙粉和雪刷牙，一边想，这难道真是老天给我的惩罚吗？来一个也就算了，如今还来两个，剩下一个月的路程如何过啊。
拿上被她爹烤热的胡饼，脑袋靠在四姐姐背上，骑着的骆驼一颠一颠的，发出踢踏的声音。
“你别睡着了，当心跌下去。”薛女女绷着嗓子提醒。
“知道，不会掉下去的。”
昏昏沉沉的奚春，丝毫不知道队伍最后面两人的暗自较量。
裴安骑着骆驼，双手握紧鞍贴，结实的大腿夹紧骆驼肚子，后面的驼峰放着他随军日常所需用品，在白茫茫的天际中，眯眼看向前面的奚春。
“蔡知州打算如何给奚娘子脱籍，难不成真让她给你做妾。”冷笑出声。
蔡君墨握住鞍贴的动作一顿，脸色稍显苍白，强撑回应：“这事就不劳裴都护费心了。”
奚春如今是罪臣之女的身份，就是脱掉籍贯蔡君墨不敢娶，也不能娶。
想到临行前和父母的保证，他心口隐隐作痛。
蔡母眼眶通红，喉咙哽咽：“儿啊，这种大事上你可不能犯糊涂，要是偷娶奚娘子为妻，蔡家三代的努力可就付诸春水了，万一官家怪罪下来，你.....你让我们怎么办？”
“她可是罪臣之女，纳妾都是冒着极大风险，日后你回到汴京，若被眼熟之人发现，于你仕途大大的不利。”
蔡母见儿子身躯颤抖，面色动容，想来是听进去了，继续加了把火：“当初她一言不发抛弃你，转头和辛家小子好上，任凭你表哥如何上门祈求也不肯应允，可见其心思深重。”
“薛家遭难，辛家小子娶了新妇，将她抛之脑后，你还眼巴巴的替她全家打点，若非你舅舅四处找人说好话，替你遮掩，这事御史台的人可不会罢休。”蔡母苦口婆心：“你不是徐明德，他是官家侄子，你是官家奴才，孰轻孰重难道不知晓。”
“如今你以死相逼，非要去武威我也不说什么了，但你切记，这样的姑娘，我们蔡家娶不起，你若不想蔡家祖祖辈辈的遂愿止步于此，定要仔细思量......”
凌冽的寒风打的蔡君墨瞬间从回忆中抽身，他看向笑而不语的裴安。
嗓音沙哑：“裴都护说的冠冕堂皇，好似一切都在替奚娘子考虑，可我见你也不诚心。”
他毕竟和奚春认识七年了，若是裴安有心娶她，小姑娘也不至于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如今她难以下定决心，皆是二人心不诚。
裴安唇角微翘，黑眸睥睨：“我能帮她脱去奴籍，光这一点蔡公子就做不到吧。”
蔡君墨没在回应，他确实做不到，早年间西夏和宋朝摩擦不少，裴安就是从那时冒名的，若论起来，他家比蔡家根基还要单薄，祖辈泥瓦匠出身，做到都护这位置上，实在不易。
光是靠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军功，就足够给奚春脱奴籍，但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人还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和阿春走近。
若是裴安现在就承诺给奚春脱籍，依照这女子薄情寡义的性子，必定即刻跟着走，可裴安为什么不承诺，不承诺就算了，还眼巴巴的追上来。
蔡君墨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不止他不明白，裴安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好不容易冬季能休息一段时间，他非要跟着来吃苦，脑子坏掉了。
但他就想看看，他能为奚春做到什么份上。
二人皆各怀鬼胎。
领头的薛女女和奚春也是焦灼的紧，薛女女大手一挥：“要我说你想什么嫁人，现在多赚钱攒银子，十年后向官府赎身脱籍，自己立女户，加上咱们如今的手艺，日子差不了。”
“人都说当了新妇的姑娘是珍珠变鱼目，你还往火坑里钻。”
薛女女瞥向奚春追问：“你若是和蔡君墨好上，都上不了蔡家祖籍，日后被栓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能受得了。”
奚春强撑笑容，嘴唇抖动：“嫁不嫁人另说，我若是将他们二人的关系搞差了，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语气低微：“我就想知道，武威和于阗的路究竟有多难走，我爹娘离了我也活不成了。”